笔趣阁 > 枯荷花开2 >第16章 短聚
    枯荷和松文两人是被几个村民抬回屋的。

    架在空中时,松文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这让他十分的难为情,着陆床榻的那一瞬,他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

    枯荷倒是一路睡得香甜,此刻他横躺榻上,似是还沉浸在甜美的梦里,风听雨坐在床头,确认枯荷身体无伤后,便转过身子,对另一边的松文道:“江粼,你感觉如何?”

    松文端坐着,没有看风听雨,只是缓缓摇了头,讪然道:“无事,让你见笑了。”

    风听雨眉心微凝,道:“梦境里受的伤,虽对肉身无害,却有损灵体,灵体受损,可不是小事。”

    正如风听雨所言,松文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伤痕,他也曾催动运功,检查体内脉络,都完好无损,可不知为何,四肢就是疼得动弹不得。皮肉之伤,松文从不曾放过在心上,即便是断了一只手臂,他也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打架。可灵体的损伤,他不曾遇到过,更不知如何愈疗。想到此处,松文抬起头,正眼往向风听雨,极不情愿地问道:“灵体损伤,如何修复?”

    风听雨大概能猜到,松文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才显得有些别扭,便苦笑道:“我留些养魂的符咒,这些日子,你在符阵中好好休养,别逞强。”

    松文望着他,又是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风听雨笑了笑,拿出几叠符纸,整齐地散落在了床榻四周。符纸上画着的符箓大约是传云坛特有的咒术,看着怪异莫测,与寻常的符纹全然不同。随着阵法亮起微光,身体的剧痛也随之缓和了下去,见风听雨明显是有备而来,松文道:“为何来了?”

    风听雨怔了怔,迟疑道:“你在传信符中提到桑落,我放心不下,便立刻赶来了。”

    松文凝眉,道:“所以,你认识桑落?”

    风听雨抿起嘴,低眸道:“不算认识,只不过我知道,对于此时的枯荷而言,桑落很危险。”

    松文道:“此时的枯荷?”

    风听雨望了一眼枯荷,低声道:“桑落有入侵梦境、窥探记忆的能力,一旦偷得他人隐秘伤痛之事,便能轻易地迷惑人心。而枯荷才回复记忆不久,又常被噩梦缠身,本就心神不宁,意志不坚,在这种状态下,他定会被桑落玩弄于股掌之中。”

    “迷惑人心…玩弄于股掌。”松文一听,不由气恼了起来,继而质问道:“你既然知道,还被他的话语所动摇?眼下他也不知逃去了何处,万一哪天,他再找上门,纠缠枯荷不放,该如何是好?”

    “”

    面对这番在理的训斥,风听雨有些抬不起头,说到底,江粼本是长辈,转世之后,机缘巧合,松文竟成了自己的下属,后来,松文恢复记忆,两人的关系又有了些颠倒,再后来,枯荷也回复了记忆,两人的关系更是微妙了。

    “十分抱歉,是我大意了。”风听雨惭愧地低了头,虚心道:“道长请放心,桑落的去处,我让不良去追了,之后,我定会将他处理妥当。”

    “别喊我道长,听着像老头。”

    “再怎么说,您比我年长,身为后辈,总得尊敬些。”

    说这话时,风听雨虽依旧低着眉头,但那弯起的嘴角,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丝坏笑。

    松文无法反驳,只得揉了揉额角,话锋另转道:“说起不良,你这次带来的不良是谁?”

    风听雨眉头一抬,道:“此问何意?”

    见对方似乎在装傻,松文皱起眉头,逐字逐句地道:“我说,那个穿黑袍的,是谁?”

    风听雨尬笑道:“既然都是穿黑袍,就不能当作不良吗?”

    这番搪塞让松文无言以对,思寻片刻,他又道:“那我再问你,世离谷的结界,你是如何破的?”

    风听雨想了一想,回道:“世离谷的结界,并不难破。”

    这一回答,与枯荷的看法如出一辙。

    松文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把话接下去,每次找风听雨问话,满腹的疑惑总是越问越多,良久,他叹了口气,道:“风听雨,你为何总有那么多故事。”

    “我也纳闷。”风听雨耸了耸肩,自嘲道:“不知不觉,就积了许多,说不清,更道不明,我不像你,活得坦荡,问心无愧。”

    说到此处,他低头望向枯荷,伸手想去触对方的脸颊,可指尖却停在几寸之外,踌躇不前。

    “不论是枯荷,还是晚晴,都讨厌欺骗和隐瞒,所以,和你在一起,他还自在些。”

    懊悔与惆怅,无法掩饰地浮现在了风听雨的脸庞,许久的犹豫之后,那滞空的指尖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松文静静地望着风听雨,道:“你不打算带他回去了?”

    风听雨没有抬头,怅然道:“他愿跟着你,我硬带回去也没用。”

    这话说出口,倒有几分埋怨的味道,松文听着有些不得劲,一时没有多想,难得冲动地脱口而道:“若嫌我碍事,不妨把我也除了,枯荷就只能跟你走了。”

    这番反驳之词,乍一听去,倒也没什么,但却有那么一个字特别刺耳。

    “把你‘也’除了?”

    这一个“也”字,分明是暗指风听雨弃重翊而不顾之事。风听雨抬起头,嘴角荡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眼神里有了丝若有若无的杀气,他兴趣盎然地盯着松文,半开玩笑地道:“听起来,是个主意。”

    此刻风听雨那笑里藏刀的视线,让修为颇高的松文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半晌,松文摇了摇头,叹道:“传云坛小鬼,你果然还是你,阴阳怪气,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一世温文尔雅的伪装,可谓是毫无破绽。”

    风听雨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漠然道:“现在也没必要继续装了,不过,江粼前辈明知道我不是好人,却一直对我很是恭敬呢。”

    松文侧头,望向窗外,淡淡道:“这一世,你于我有恩。”

    “有恩?”风听雨一时没想起对方所指何事,便歪起头,细细回想了片刻,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他又噗嗤一声,调侃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此小恩小惠,你居然还记挂着,真不愧是江粼前辈,仙家正派的典范。”

    当年松文不慎砸了一家酒馆,若不是碰巧遇上了路过的风家少公子,他根本无法赔偿店家的损失,只不过两人初见的时候,全然不知对方的身份。

    “也不仅仅是如此。”松文抱起手臂,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没好气地看着风听雨,道:“晚晴疼爱你,枯荷钟情你,所以,我也没办法。”

    遥想从前,重晚晴与传云坛交往甚密,江粼虽然很是恼怒,却也不曾寻过听雨的麻烦。看着对方无可奈何的眼神,风听雨若有所思,神色变得有些哀伤起来。即便枯荷钟情于自己,他也辜负了那份心意,任何关系一旦有了裂痕,便很难再回到最初了。

    缄默半晌,风听雨道:“其实,前辈与我有相似之处。”

    松文道:“怎讲?”

    风听雨道:“对我而言,除了晚晴,和晚晴所珍重的人事物,其他的一切,无关紧要。”

    他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唯一不同的是,风听雨的漠不关心极其纯粹,比方说,若是救人一命得不到半分好处,即便是举手之劳,他也不会去费那个心思。而江粼却不是一个见死不救之人,他的目中无人,是由那与生俱来的专注力所致,说好听些,是心无杂念,说难听点,就是脑子装不下太多东西。

    “那你为何”松文拧起眉头,欲言又止,思忖半响,还是觉得心有介怀,便道:“当初你真的没想过回去救重翊?”

    “江粼前辈”风听雨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再提他,我真把你灭了。”

    松文翻了翻眸子,不再出声,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呓语,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只见枯荷一脸迷糊,窸窸窣窣地支起半身,挪到风听雨身边,把脑袋枕在了对方的腿上。风听雨顿然提起双臂,有些无措,不知把手置在何处是好,望着枯荷的睡颜,他心有悸动,情不自禁地低喃道:“真是想把你绑回去。”

    松文默默地望着两人,忍不住地想翻白眼,可眸子还没来得及往上抬,就听见枯荷嘟哝了一声“翊哥哥”,他噗嗤一声,连忙抬手挡在嘴前,努力地把笑意压了下去。

    风听雨也僵滞了,屋里一下沉寂了下来,须臾,松文主动打破沉默,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回,不是我提的。”

    风听雨横了他一眼,随后,又利索把枯荷从自己腿上挪了下去。

    “好了,我该走了,前辈好生静养,伺候枯荷毕竟是个体力活,不把身子恢复好,可没法陪他折腾。”

    松文道:“不等他醒来?”

    “不了。”风听雨起了身,朝屋外走去,故作轻松地道:“他又不想见我。”

    告别过后,他跃上白色妖犬,朝远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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