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斥候录 >第5章 第四章草芥
    陵照出了命案的消息不过一夜便已传至整个陵照的街头巷尾。

    在街边叫卖糖水的摊子上,满满当当的围了一圈人,居于那圈子中间的是一身穿粗布长衫,手拿算命幡的算命先生,姚四。

    此时,他正口若悬河说的兴起。

    “那城阳湖里啊住着一索命的水鬼,专挑貌美的女子去献给那水中的精怪”

    “你知道什么就瞎说!”一坐于邻桌的粗野汉子听不过去,打断道。

    “我这是算出来的,怎么能说是瞎说!”见有人反驳,姚四尖声厉气的嘲讽道“你说不是水鬼,难道你比我这卦还厉害,你还知道了”

    在这陵照,这活人说的话一向是没神佛好使。

    这些常年埋头于乡间地野的民众最相信的不过就是那山月寺的金佛,身披袈裟的和尚还有那靠三寸不烂之舌,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算命先生姚四。

    听姚四如此说,围观的人皆面露鄙夷地望向那乡野汉子,哂怪道“你可别说了,显得你多能,还比得过姚四先生了。”

    经此一激,汉子却是不愿就此闭口,高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兄弟在衙门当差,昨夜那府衙缺人手,我被喊去帮忙,那女子的尸体我都见着了,明显是活人干的,那肚子上的肉都给切的稀碎”

    “哎哟,这可真是造孽啊,听着怪吓人嘞”

    “月梅她妈,你可得好好小心你家闺女,长得那么俊,可别糟了害了。”

    “啐”中年妇人听此一语,面色铁青道“你可积点德吧,哪有这么咒人的”

    “叮——”

    一块碎银落在糖水小贩面前的碗里,溅出的糖水把那正听的仔细的小贩吓了一跳。

    小贩刚想唾骂几句,却见落入水中的碎银,眼前一亮,把向下弯了个弧度的嘴角又生生扯了回来,口不对心地喊道:“客官,你这钱给多了……”

    “不用找了”那男子并未回头,扔下一句话便从容离去。

    哟,这是遇到好人了,小贩从碗中捞出碎银,看着眼前的半碗糖水却发起了愁。

    这半碗糖水可怎么办哟,倒了吧,舍不得,不倒吧,又实在是没法接着下口。

    就在这时,小贩见一在街边东嗅西闻,寻摸吃食的黄狗。

    这可便宜你了,小贩嘀咕一句,把糖水倒在那狂摇尾巴的黄狗面前,便回了摊位,接着叫卖起糖水来。

    想来也是秋风干燥,那黄狗大口舔舐起糖水,不多时,那倒糖水的泥土地便只剩一个深色的水印。

    “哟,这狗是怎么了……”

    听闻惊呼,小贩回头一看,双眼却是吓得愣直。

    只见那刚舔了糖水的大黄狗已扑通倒地,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竟像是药死了。

    “朱老六,你这糖水莫不是有问题吧?”刚刚喝下糖水的客人皆面色惊恐,抠舌揉肚,恨不能全数吐出。

    “天地良心,我这是本分买卖啊!”

    那叫朱老六的摊贩此时却已吓软了脚,直勾勾盯着那刚乘了半碗糖水的缺角破碗,口中念叨着不可能。

    就在此时,他突然灵光一闪:“对对那糖那糖水我喝了半碗,一点事都没有,定是刚刚那人给的银子!”

    朱老六从赚钱的木盒里拿出那碎银,却见银光闪烁,丝毫没有变黑的迹象。

    “我要去县衙,我要报官!”朱老六哆哆嗦嗦站起身,举着那枚碎银,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这银子可是害死我喽……”

    炉里的柴已燃了两个半时辰,伴着药罐里飘出的药香,氤氲缭绕,竟是熏了一屋子。

    一大早,陆珩还未等药煎好,便急匆匆去了府衙,此时,陆府狭窄的庭院里,不过三人,昨夜的慌乱宛如梦魇,梦醒,一切便又恢复了原样。

    但纪冉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一样了。

    她躲在陵照,仗着陆家庇护的三年,也是她苟且偷生的三年。

    如今,她提出嫁予那萧九,入金陵那座大樊笼,也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但也只有先入了那座樊笼,她才能重回雁洲。

    好在她打小在雁洲长大,并未去过金陵,金陵中识得纪冉的人不过寥寥几个。

    再说那陆珩虽在金陵为相多年,但陆家小姐向来是家风严谨,不轻易抛头露面的。

    更何况之前还真真有个陆家大小姐,只是后来不幸病故,以陆家大小姐的身份嫁过去,想来也不会被轻易认出。

    纪冉有些走神,一蒲扇却是不偏不移,正好塞入她的手中。

    “一会药煎好了,你送去。”

    从昨夜听闻陆珩答应纪冉嫁予九皇子,陆幼婉便怨上了两人,此时更是不想见到两人,见药快要煎好,扔下句话便回房去了。

    待纪冉将那盛满黑乎乎汤药的药罐带到县衙,正巧遇见那县衙门外的鸣冤鼓被敲的震天响。

    一面容姣好,身穿紫皂衫子的女子此时正用那帕子遮住满脸泪痕,气息微弱,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意思,正指挥那小厮用力擂鼓。

    纪冉不由敛眉,这女子可不就是之前在山月寺中为萧九祈福的那个。

    很快,府衙出来一衙役将那女子带入,衙役瞧见站在一侧的纪冉有些诧异。

    陆珩办差向来是不允许家眷掺和,陵照三载,纪冉和陆幼婉来府衙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纪冉恍若未见那衙役的目光,晃了晃手中所提的药罐,淡淡说道:“我来给父亲送药。”

    “原来如此”衙役突然忆起陆珩昨夜晕倒之事,恍然大悟道“大小姐,那你快些进来吧……”

    刚入府衙大门,纪冉便皱紧了眉头,那放了不过一夜的尸身竟比放了数日的沉尸更是血腥腐臭。

    “你说你妹妹丢了?”陆珩被这难闻的味道熏了一早上,此刻头痛难忍,他强忍着恶心对刚进来的女子道,“死者在那,你且辨辨,认不认得。”

    那女子强忍着眼泪,颤颤巍巍掀开蒙尸的白布,嘴边的泣声却是始终未断。

    见纪冉将药碗递过,陆珩接过药碗,将那碗中之药一饮而尽,须臾他终是叹一口气,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你也听听。”

    纪冉点了点头,退于一侧,并不言语。

    死的是九皇子送来的舞姬,陆珩破天荒让她旁听的哪里是什么案子,分明是让她瞧瞧她未来将要面对的九皇子。

    那女子微微退去死者身上的白布,退到腰腹处却是目露惊恐,不由掩帕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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