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妃对着陆凝凝微笑，陆凝凝还了个礼，由小丫鬟搀着坐在了边侧。
“之前，你与承安王成婚，嘉依及笄之礼，我原都想去的，可那时候正在孕期、后来又刚生了那娃娃，离不得人，总多有失礼。”
这话说得实在客气，陆凝凝配合着笑说：“王妃这是哪儿的话，我和嘉依妹妹谁不曾受了您的礼，知道王妃的心意。”
纪王妃轻笑，却笑得有些勉强。
而这勉强并非是敷衍，而是瞧着身子不好，连脸上的肌肉，调动起来都有些困难了。
纪王妃大概知道自己的情况，拿起帕子稍稍遮掩了一下，不至于显得太过尴尬。
“我呀，当真是一见嘉依便十分喜欢，瞧她长得这般有福气，看了心里敞亮。”
纪王妃拉着嘉依郡主的手笑说。
陆凝凝有点瞧不明白了，纪王妃喜欢嘉依叫自己来做什么陪衬，愿意认干闺女就认干闺女，愿意夸耀就夸耀，谁人不知道嘉依是养在外头的，连跟承安王怎么个亲哥哥都不亲近，又何苦扯自己这么个嫂子进来？
“只是这丫头这么好，落进寻常人家总是辜负了。”
嘉依郡主如坐针毡。
陆凝凝继续赔笑，“王妃说的是。”
这话说得有点明显了，纪王妃大约是想跟嘉依提什么亲事吧？可纪王府里连个子嗣都不曾有，也不知她言说的是谁？
云里雾里的打哑谜，总叫人悬心。
“姑娘大总要选夫婿，选对了人，便是一生得靠。相貌、年龄都是不打紧的，最要紧的还是要夫婿有本事，人品贵重，才能得长久。”
陆凝凝继续赔笑，但其实她有些犯困。
刚才纪王妃的话的意思就是，她要给嘉依说的这夫婿。年纪不年轻，长得也不出挑，可能有点本事，人品贵重些。
不过她这小姑子，日后选个什么样的夫婿，自有老太妃和谭国公夫人双双把关，陆凝凝实在不能明白，叫自己来是个什么意思。
纪王妃又叹些什么七七八八的闲话，陆凝凝只做乖巧状听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门口的檀木珠帘动了一下。
一个身穿蟒袍，头戴玉冠的中年男子打门外进了来。
他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生的一张国字脸，皮肤微黑。长相方正，一派尚武的精神。
屋里陆凝凝和嘉依郡主有些发愣，这是继王妃的内室，没想到会有男人突然进来。
可见此人如此打扮，又能出入内室，想来定是本府的主君纪王爷无疑了。
姑嫂俩双双起身见礼，纪王爷微微一笑，示意她们坐，只过来跟王妃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话，转身又到前厅招呼男客去了。
陆凝凝原本正犯困，在纪王爷出门的那一刻，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纪王妃说了半天年纪不年轻，长得不出挑，人品又贵重的人，不会是刚才那一位吧？
陆凝凝心里一惊，一个大大的问号涌上心头。
不会吧不会吧？纪王妃千夸万夸不会是想让嘉依郡主给纪王爷做小吧？
而且虽说现在承安王府稍有落魄，可嘉依郡主到底是正经的郡主，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去给五王爷做小，除非是进宫给皇帝当贵妃。
纪王妃饶有深意地执起一把迷金竹扇，轻轻扇了两下，便是跟受不住寒似的搁置了下来，轻声叹道：“唉，我这身子实在是不中用了。”
嘉依郡主脸色越发古怪，低着头不肯抬头。
陆凝凝饶是再笨，现下也听出了那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只恐现在纪王妃的身子实在是不行了。
现在正寻摸着找什么人，以后给王爷当续贤呢。
纪王妃依旧含笑，甚至颇为大方地从自己手上退下来一个通透的碧玉镯子，毫不吝啬地套在了嘉依郡主手上。
小丫头脸上闪过几丝惊恐，忙推拒道：“王妃厚礼，嘉依断断不敢承受！”
“不过是个镯子，这有什么，我如今身子，皮肤都不好，带出去不好看，还是像你这般的女娃娃戴着合适。”
高门大户里夫人、小姐，王妃、郡主，谁又是傻的，这里头在暗示什么，怎么听也听出来了。
“我呀就喜欢嘉依这般长相的女儿家，一瞧便是有福气，以后必定多子多孙……”
纪王妃又絮絮说了许多，最后有些体力不支，才叫人封了两匣子从外头进贡的燕窝，叫陆凝凝带去，给老太妃尝尝，代她问老太妃安好。
那是上等的血燕，是贡品。原是供给皇帝皇后的，寻常王爷都没资格享用，除非是在皇帝面前极得脸了，才能得着这般封赏。
嘉依打出了正房，人就跟失了魂似的，三魂丢了七魄。
手上的镯子摘也不是，砸也不是，更不敢在这时候搅闹起来。
惨白着一张脸，死死咬着嘴唇，看着甚是可怜。
陆凝凝瞧她那般，陡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无力感，饶是嘉依这般名门贵女，在婚姻大事上，竟也这般受人掣肘。
嘉依这些年被娇养着，到底没经历过事，本能地想倚仗身边人。
可她冷眼瞧着自己这个只见了过一面，又素来不喜的嫂子，脸色转了几转，嘴唇微动，却也不曾说出什么话来，只冷哼了一声，转头跑开了。
陆凝凝叹了口气，由着瑞雪扶着往宴席上去。
身后头抄手游廊处，锦衣华服的男子，瞧着她的背影，不禁觉得有趣。
“那便是顾成泽的新王妃。”
“是，别瞧柔柔弱弱，那日在嘉依郡主的及笄礼上，却是好大的阵仗。”
“有意思，这等如花似玉的美人，跟了顾成泽，白瞎了当真白瞎了”
“谁说不是呢，那废物不能人道的事，承安王府人人皆知，可惜一个美娇娘就这么守活寡喽～”
“你要是心疼，不如你去成全她！报一报当年顾成泽羞辱！”
这话说到了那人的痛点，一双鹰眼，如淬了毒的钢刀，让人胆寒，手上的扳指被捏得咯吱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