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伏鹰 >第107章 第107章
    徐尧闯进屋,开始了翻箱倒柜,什么东西都翻出来了,包括以前妈妈喜欢的首饰啊,耳环项链之类的,值钱的全让他翻了出来。

    “住手。”苏渺使劲儿拉拽着他,“你不要翻我的东西,这是我妈妈的!我妈妈唯一留下来的!”

    “好嘛,我不动你妈的,反正也值不到什么钱。”

    徐尧径直走进卧室,打开了衣柜,发现里面果然有几件男人的衣裤,还有一件高定西装,都是以前迟鹰住在她家里的时候留下来换洗用的。

    “哇!这些就值钱了撒!”徐尧将柜子里男人的衣服全部取了出来,翻了翻牌子,“果然还是我女婿有出息啊!哈哈哈,让他老丈人也穿穿名牌衣服。”

    苏渺不顾一切地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那件高定西装:“你不要碰!”

    徐尧脸色沉了沉:“给我。”

    “这不是你的!你不能动!”

    “老子叫你给我!”

    他上前抢夺,苏渺匆匆跑出了卧室,退后着来到了柜子边,“你生了我又不管我,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你晓不晓得你把我妈都害死了!”

    “我害死她?她给别的男人生娃儿死了,关老子什么事!”

    “你当年让她怀孕了,又不管她,你为什么要让她怀孕。”苏渺抱着西装,满眼血丝,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为什么生了我又不管我!”

    男人忽然阴鸷地笑了起来:“别说爸爸不管你,你上小学那年,我回来过你忘了。”

    “你…你回来过…”

    “我想带你走,我想带你去澳门过好日子,我女儿这张脸啊,将来能给老子挣个大前途,偏那个瓜婆娘拦着不让,要是当初她不把你藏起来,你现在早就身价百万千万了。”

    苏渺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那次…你对她…”

    “她就是欠艹,就是贱骨头,一看就是缺男人,老子只好满足她了撒。”男人满脸自得,似还在回味。

    窗外的狂风暴雨吹进了她的心里,吹的她的世界七零八落。

    她跌坐在了地上,就像床边的那个陈旧的布娃娃一样,破碎不堪。

    男人见她没了力气,于是走过来抢夺她怀里的那件高定西装。

    却没想到,苏渺竟然还死死地抱着它,就像缠绕的藤蔓,无论他怎么拉扯,她都绝不松手。

    “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打得她身形一偏,脑袋重重的地磕在了柜子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人拿走了西服,而苏渺干枯如古井般的眼神,缓缓上移,望见了柜子上的插花瓷瓶。

    那是妈妈最喜欢的瓷瓶。

    她是个很美好的女人,喜欢化妆、喜欢旅游、喜欢拍照、也喜欢插花…

    不管生活多么不堪,每隔三四天,她都要买新鲜的花朵回来,插在瓷瓶中,最喜欢的搭配就是百合与玫瑰。

    苏渺说这两种花特别不搭,但她说没关系,这两种花都能散发馥郁的香味。

    她希望家里香香的,心情也很舒畅。

    她热爱着生活,也向往爱情,但总是遇人不淑,受人欺骗…

    直到这一刻,苏渺才全部回想起来,躲在衣柜里听到的痛苦的哭喊,巴掌声,母亲的咒骂以及伴随而来的更加剧烈的拳打脚踢。

    那个黑色的背影,当他转过身…苏渺看到了他的侧脸,还有脸上的黑斑。

    宛如恶魔的烙印。

    妈妈一直都在保护她,她爱她胜过全世界。

    苏渺看着那个将家里搜刮一空、转身出门的男人,缓缓抓起了瓷瓶,面对着他恶魔般的背影,扬起了手,用尽全身的力气。

    最后,她眼睁睁看着鲜血从魔鬼的脑袋上涌出,宛如血红的蜈蚣…蜿蜒而下。

    魔鬼,再也出不去了。

    ……

    迟鹰接到苏渺电话之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原来的家里,在大雨滂沱的巷子里找到了苏渺。

    大雨湿透了她全身,她已经吓得不成人样了,缩在角落里瑟瑟地颤抖着。

    “迟鹰,我杀人了,我把他杀了。”苏渺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颤声说,“再也不用害怕了,我妈妈也不会再害怕了。”

    “迟鹰,我杀人了,怎么办啊。”

    “我完蛋了。”

    分不清她脸上的泪痕还是雨水,或许都有,她绝望地攥着他的手,“我想和你结婚的,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我什么都不怕,可是如果他在的话…”

    “迟鹰,我把他杀了,怎么办啊…我完了。”

    迟鹰紧紧地将小姑娘按进怀中:“别怕,小鹰,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爸…不,他不是我爸,他是个人|渣,是个混蛋!我把他杀了,给我妈妈报仇!”

    “他在那里?”

    “楼…楼上。”

    苏渺眼底的愤怒顷刻间变成了恐惧,紧紧地抱住自己,“流了好多血…他死了…”

    “你现在呆在这里,我上去看看,好吗?”

    “别、你别去!”苏渺紧紧抓着迟鹰,“你不要去!求你了!我们在一起!”

    迟鹰用力地抱了抱她,压低嗓音在她耳畔道:“小鹰,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要怕,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

    苏渺仍旧竭力地拉着他,但迟鹰还是朝着筒子楼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除非时光倒流,否则…

    苏渺狼狈地站起身,迎着暴雨,跌跌撞撞地走下了九十三级阶梯。

    她念书的时候,每天数着阶梯往上爬,她企盼着终有一日能真正攀上顶峰,能出人头地,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这一切,都开始于她年幼时那个噩梦般的下雨天,也将终结于这个下雨天。

    所有的痛苦、挣扎、矛盾、不甘…都将终结。

    苏渺穿过马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嘉陵江边。

    江流浩荡,一往无前地朝着遥远的远方奔涌而去,最终涌向大海。

    江尽头的大海,就是苏渺渴望的终点。

    如果现实中,她永远无法抵达梦想的彼岸,或许在她闭上眼睛以后…

    她阖上了眼眸,张开了双臂,宛如迎接新生一般,正要投入了滚滚的嘉陵江中。

    一双手从后面兜了过来,用力地将她揽回来,紧紧地圈入怀中。

    男人的嗓音嘶哑到近乎发狠:“你要去哪里。”

    苏渺回过头,看到迟鹰英俊的面庞,一如少年时那般锋利而漂亮,只是他眼底有些微血丝,脸色低沉着,紧紧将女孩揽入了怀里,生怕一松手就永远失去她,“哪都别想去,你是我的…”

    “迟鹰,我完蛋了。”

    苏渺绝望地抱着他——

    “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我好怕…我杀人了…”

    迟鹰沉默了很久,忽然道,“苏渺,都是假的,房间里没有人。”

    “什么,怎么会…”

    “还记得吗,许医生说你有癔症。那个男人是你想象出来的,你很勇敢,小鹰,你一直很勇敢,你打败他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不不,不会,我明明记得我拿起花瓶,我把他砸的满头鲜血,我亲眼看到他倒在我面前…”

    迟鹰握住了她颤抖的肩膀,竭力稳住她,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信我,一切都结束了。”

    ……

    苏渺再度醒来,是在许医师心理咨询中心的催眠室。

    她躺在柔软的黑丝绒躺椅上,茶几上点着安神的熏香,厚密的窗帘显得庄严而静穆,许医师的脸上则永远挂着温和的笑意,给她带来一杯温开水:“还好吗?”

    “许医师,我刚刚是不是又…又进入催眠状态了?”

    “嗯,这次不是回忆童年的内容,增加了部分臆想的画面。”

    “所以,一切都假的,那个男人的死也…”

    “没错,这一次,你不再是如同小时候的袖手旁观,你付出了行动。”

    “行动?”

    “儿时的小苏渺,弱小无力,只能躲在衣柜里任由母亲被欺负,这成了你心里最不可言说的伤痛,所以你宁可遗忘。”

    许医师嗓音柔和,“但是现在你长大了,有了力量,所以付出了行动,打败了心里的魔鬼。”

    “许医生,你别骗我。”

    “你自己怎么想呢?”许医生将她的外套递了过来。

    苏渺穿上外套,摇了摇头:“太真实了,我真的不知道,迟鹰呢?”

    “迟先生在休息区等你。”

    苏渺只想快些见到他,匆忙地穿好外套,推门走出了房间,但心里似乎还是有些疑虑。

    毕竟那样的画面…真的太逼真了。

    她现在都能感受到花瓶碎裂在男人头上时候的那种震荡。

    她回头望向许医师:“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许医师想了想,回答道:“现实和虚幻,就像镜像的倒影。谁又说的清楚,人生在世归根结底,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苏渺低头想了想,嘴角绽开一抹美好的轻笑:“我知道什么是真。”

    她抬眸望向对面落地窗边的男人。

    温煦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纱照入,男人侧脸轮廓锋锐如刃,眼窝深邃,漆黑的视线浅淡地停留在《国家地理杂志》的页面上。

    片刻后,轻松地翻页。

    这么多年,她在苏渺心里的感觉,却一如初见。

    他是真的。

    留在青春岁月里的那些美好回忆、这么多年矢志不渝的爱意,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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