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长生等程玉梅给他续满茶水，继续慢慢悠悠的道，“老子没多少年头活了，趁着现在还能喘气，就把能说的跟你们说了，不管你们能不能听得进去，以后遇到事，你们起码能回想起来，有点参考。”
钱东方笑着道，“亲家，你知道的多，就给他们多提点一点。”
李林也跟着道，“叔，那你就多说一点。”
付长生昂头道，“你不嫌弃我啰嗦？”
李林摆手道，“那不能，我们没什么文化，什么都不懂，你能指点我们，感激不尽。”
付长生听见这话后，点了点头，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打着哈欠道，“老话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对也不对，做事情呢，固然要吃苦，要努力，可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你看看这全国的老百姓，谁不能吃苦，谁又比谁懒？
就只有你一个人比别人能吃苦？”
李林道，“叔，这话也在理，大部分吃苦的人都不会成为人上人。”
而且，他渐渐对老头子的话回过味了。
吃苦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正常人谁不愿意享福，谁不知道偷懒？
大部分勤劳、吃苦的人都是因为现实，被逼的！
不努力、不吃苦他们就得饿死！
“这才是明白话，”
付长生满意的点点头道，“拉磨的驴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付传杰叹气道，“爸，前些日子，你还跟我说什么君子自强不息呢。”
付长生没好气的道，“我不是不教你努力、懒惰，我是教你不要和人比吃苦，不要把吃苦当做什么了不得的的大事，要和人家比，就比脑子，比手段。”
付传杰两手一摊，“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哼，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听着就行。”
付长生以手扶额，显得非常的无奈。
付传杰嘟哝道，“爸，我也不能什么都听你的啊，大林，刚好你也在，你帮我参谋一下，我爸非让我去信用社办什么无息贷款，你说这不是胡闹嘛！”
“办无息贷款？”
李林眼前一亮。
八十年代的无息贷款，他也是后面才听人说的，据说有人靠“贷款”成了第一批万元户！
付传杰点头道，“就是这个，咱们镇上的信用社干部现在见人就推销，你说咱们平头老百姓没事去借那个钱干嘛？
再说，我现在这个拖拉机的生意还可以，不说挣得多，起码够家里用，再等两年，钱存够了，说不定还能买套房。”
“蠢货，”
付长生解开衬衫领扣，再次坐在条凳上，“老子跟你说的，你是一句没记住啊。
现在的银行是什么规矩，我也不清楚，但是按理说，跟过去的钱庄、票号相差应该也不大，拼命往里面存钱的只有穷人，今天一文，明天两文，攒下来的那么点家底，你知道最后都去了哪里吗？
都是让富人给借去了。
你想变成富人，就得学会借钱，只有穷人才跟守财奴似得，一个劲的攒钱！”
“爸，你这又说歪理了！”
他有时候很佩服他老子，但是有时候又觉得他老子异想天开，总活在过去，跟得了癔症似得。
“混账东西！”
付长生瞪着眼睛道，“老子做过有钱人，知道怎么从穷人变成有钱人，你听老子的就管！”
付传杰道，“爸，你说的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现在跟过去不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付长生冷哼道，“从古至今，有些道理都是不会变的，你看过去那些人，有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买房置地！
这些东西放在手里才叫家底！
钱放在手里那加死钱！”
钱长雯忍不住道，“爸，那咱也不能借钱啊，欠人钱，睡觉都不踏实。”
付长生扫了儿媳妇一眼，心里有气，也没多搭理，依然看着付传杰道，“咱们家啊，以前在息县有一条街的铺面，知道怎么来的吗？
我老子，你爷爷借钱买来的！
等我去开封进学以后，就用息县的铺面作保，借了一笔钱买下了开封三处铺面！
四二年大旱，别人吃榆树皮、嚼麦秸秆，老子铺面一文钱的租金都不少收！
后面法币不值钱了，老子倒是想还钱来着，银行关门，想还钱都没地方。”
付传杰忍不住道，“那还不是全让你给输没了。”
付长生不屑的道，“老子在赌场里耍钱都是借钱赌的！
输了也不怕，老子还得起。
只是没想到突然间就改朝换代了，老子想翻身都没机会咯。
老子要不是年龄大了，压根对你就不会有指望。”
付传杰无奈道，“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
大哥、二哥呢！
你嫌弃我蠢，找他们去呗，他们比我聪明多了！”
“你大哥、二哥？”
付长生点着烟锅，吐着烟圈道，“他们是聪明过头了，奸诈都是写在脸上的。
正所谓无尖不成商，无度不丈夫，气量小的人，做不得生意，也走不长远。
你蠢是蠢了些，可没坏心眼，能勉强凑合做。”
付传杰道，“爸，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了。”
“我是你老子，还能坑你不成？”
付长生愈发没好气了。
李林一直在听爷俩对话，此刻终于忍不住道，“叔，镇上的信用社真的可以贷款？”
付长生笑着道，“当然可以，信用社的信贷员骑着自行车，满乡镇到处打听有没有人要借钱的，就这还没有几个人肯借。”
李林沉吟了一下道，“如果可以借多我就借，要是只有三五千，我就不借了，没意思。”
付长生道，“最多两万块钱，你没必要借，都不够麻烦的，我想让传杰去借，去开封买两个铺面回来。”
“买铺面？”
李林被付长生这种超前想法给惊呆了。
付长生得意道，“我早就找人打听了，开封、郑县的房子，只要是归私人的就可以买，这要买成了，以后啊，都不愁前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