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方异见此情形，也不由得微微一愣，但同样拿他没辙。
虽然王湛已经下令让他躬着身子，但汪横心生诧异之下还是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问：“九皇子，下官不知，这是何意啊？”
王湛想了想，心平气和地说：“就当是……对你的一点小惩戒吧。”
汪横又是一愣，这回干脆连作揖的姿势都不摆了。
他直起身子、挺起腰板，直勾勾地望着王湛，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九皇子，下官不解。”
“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开仓放粮、救济难民，不敢向九皇子您讨要功劳也就罢了，可这惩戒又是从何说起呢？”
王湛板着一张脸，点点头，神色自若道：“你命人搭设粥棚，这我的确是看到了。”
“可表面工夫逢场作戏，又有什么用呢？”
“你这府里处处弥漫着奢靡的肉香，而外面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却只能喝着白粥，啃着馒头，这与你大鱼大肉的生活大相径庭，可谓天壤之别。”
“你若真是为了百姓好，就不该只让他们一时填饱肚子而已。”
“你真正要做的，是清除贼寇、激浊扬清。”
“没了贼寇，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安稳度日，他们也就不必终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深受烧杀抢掠的侵扰。”
“是是是。”汪横皱着眉，苦着脸，连连点头答应道，“是下官愚钝，是下官考虑不周！”
“但是还请九皇子放心，下官这便命人去办！”
“保证还我清风镇一个海晏河清！”
汪横的话音刚落，王湛便是猝不及防地脱口而出道：“不必了。”
汪横当即怔住，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心里更是隐隐感到不安。
王湛的眼睛一闭一睁，继续娓娓道：“清除贼寇的事，我已亲自交代人替我处理干净。”
“此事若交于你来办，你能不能办成尚且不说，我还是更加相信，你会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汪横的心里一虚，顿时没了底气。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苦笑着说：“九皇子这话说的，言重了，言重了，我怎么可能会助纣为虐呢？”
“这帮贼寇侵扰我清风镇多时，我恨不得早早地除之而后快。”
“身为当地父母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百姓的幸福生活而默默耕耘，下官义不容辞！”
王湛轻声笑笑，心知肚明道：“卖主求荣的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我实在不知，你究竟有什么脸说自己不会助纣为虐。”
汪横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顿时就被吓得脸色惨白。
他把脑袋往下垂了一些，愣是不敢直视王湛炯炯有神的双目，仿佛只要跟他对视一眼，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似的。
汪横颤抖着声线，毫无底气地幽幽道：“请恕下官愚钝，下官……听不明白……”
王湛一面这样说着，一面自顾自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汪横道：“昨天夜里有贼寇刺杀我的事情，相信一定是你的手笔吧？”
“听说对方是个副手，在贼寇当中品级倒也不低，能命令这样地位的贼寇出手杀我，可见幕后之人一定也是达官显贵。”
“可问题在于，我这初来乍到的，还从未跟这些贼寇打过交道，所以我就寻思着，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们这样对我啊。”
“于是我想啊想，想啊想……”王湛忽然转过身去，死死地盯着汪横，眼前一亮道，“最后我终于想出来了这其中的缘由！”
汪横的眼神迷离、飘忽不定，而后更是被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他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
王湛的嘴角微微上扬，面带一抹居心叵测的坏笑，道：“如果说我在清风镇跟谁有仇的话，那也只能是当天刚刚拜访过的县令你了。”
“汪县令嫌我多管闲事，所以让贼寇动手杀我。”
“如果贼寇成功得手，除了你的心头大患不说，而且你心里清楚，九皇子一死，上头定会派人清除匪患，到时候哪里还用得着你这个县令动手，只需坐享其成即可了。”
汪横的心弦一紧，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似的，全然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他定了定神，尽管阴谋诡计已经败露，他也还是故作镇定地辩解道：“他们是匪，而我是官。”
“官怎么可以号令匪，而匪，又怎么会听从官的号令呢？”
“归根结底，这终究是九皇子的一面之词而已，没有真凭实据，九皇子可不能信口胡诌啊。”
王湛轻声一笑，满脸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镇定神情，好像是对此不以为意：“我是不是信口胡诌，汪县令的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这场官匪勾结的戏码其实并不难识破，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如果汪县令真的没有跟贼寇有所往来的话，那贼寇的手里，又怎么会持有官剑呢？”
汪横听到此处，心中不免一阵触动，顿时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王湛暗暗一笑，乘胜追击道：“刚开始我亦想不明白你们双方合作的缘由，可当昨天晚上我看到刺客的官剑的时候，便想清楚了这世间的人情世故、你来我往，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你给贼寇提供剑刃，而贼寇所能给予你的，那可就多了。”
“让我猜猜，是荣华富贵、金银财宝？是安稳度日、不受侵扰？还是他们所劫掠的一切都分你一半，条件就是让你视而不见？”
“其实你很明白，清除贼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权衡利弊之下，你选择了双赢。”
“双方互相成就，互相满足，以至于有了现在的井水不犯河水。”
“躺赢的是你，受苦的，却是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