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到木桌前，卫寻见他还没提那个洞的事情，感觉他应该有刻意避着不让她知道的意思在。于是没去探究，顺势应下：“好，只是又要占用你的床了。”
“没关系。”纪淮看向她，温和地说：“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见卫寻走近内间，凯撒溜上木桌，和纪淮咬耳朵，“我怎么觉得小寻寻变得不一样了。”
“什么？”
“啧……感觉通透了许多，噢，我可不是说她不聪明……”小黑鼠挠挠脑袋，“就是…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她以前心里藏着事，现在好像没了，整个人变得更通透明快……”
纪淮没反驳，也没赞同。他执起玉章，脸庞在白炽灯下显得冷硬，他快速说：“上次你让我找的那个通道，我在A区文三娘地盘的后方，又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话立马扯过凯撒的注意力，它浑身炸毛地问：“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纪淮手下未停，“我也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它确实也符合你的描述。你确定通道只有一个吗？”
“是一个没错啊……”
凯撒在桌面上来回踱步，嘀嘀咕咕，“那通道本来就是主人为了掩人耳目出入内外城而打通的，通道位置很隐蔽。这种通道有一个就够了，还能有多的？如果有多的，那些贵族岂不是要起更多歪心思了？”
纪淮：“那只能找机会核实一下，上次的通道在D区，这次A区又发现了一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有多个通道，要么是我有一次看错了。而且，踩点也要提上日程……”
“嗯，你说得对，这几天要做些准备……”凯撒附和着，随即瞄了眼内间，低声问：“欸，咱们不把这些事告诉小寻寻吗？”
在小黑鼠看来，卫寻已经是他们的朋友，与他们是同一战线的伙伴。而朋友之间，不是应该坦诚嘛！
纪淮顿了顿，刻刀在玉石上许久没动作，他说：“不了，我……不想让她趟浑水。”
凯撒瞅瞅他，再瞅瞅他，还是选择不说话，滑下木桌，继续去清点它的零食库。
……
之后几天的日子，过得很平静，至少在卫寻眼中是这样的。
她因为有盛宴画师的头衔在，不像纪淮需要每日交差，因而有了很多空闲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架上的书，还让凯撒教了不少城池中的语言和文字。
相比于她的悠闲，纪淮显然忙碌许多。
他经常会出门，回来后与凯撒商量事情。好几次卫寻醒来时，都能看见他窝在沙发上沉睡。长手长脚被迫曲着，壁炉里的柴火发出哔啵声，火光映着他的眉眼，疲惫又柔和。
卫寻希望他去睡床上，自己来睡沙发，纪淮每次都含糊过去。更甚者，有几次她故意先窝在沙发里，但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又回到床上。
卫寻都无奈了，觉得等今天纪淮回来，要好好和他谈一谈这件事。毕竟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总不能一直让主人家睡沙发吧？
沙漏里的时间刻度一格格增加，卫寻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安。她看了看天色，外头依旧是夜晚，小黑鼠在木桌上围着沙漏转，从一开始的慢走，渐渐变成疾跑。
再次看了眼时间，卫寻把绕着圈的凯撒拦下，蹙眉问：“纪淮去干什么了？”
凯撒毛发凌乱，尾巴贴在桌面上，搅着爪子支支吾吾。
卫寻指尖在沙漏上叩几下，“还有三个点巡卫兵就来检查了！之前纪淮出门，顶多一两个时刻就回来，今天一天都没人影。你们私下到底在谋划什么？我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不方便告诉我，但……”
她双手握拳，有点不知该如何表述，最后叹了口气，“凯撒，我心里……有点慌……我……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话还没说全，面前的小黑鼠哇地一声抱住她的手指，抽抽搭搭地说：“小寻寻，我也慌啊……你说不就是在山洞外头观察一下下嘛，怎么能一天都不回来呢……”
“你说什么？什么山洞？”卫寻脑子闪过一幕，连忙问：“是A区文三娘客栈后面的吗？”
见小黑鼠有些惊讶地呆住，她便解释：“上次和纪淮去摘果子，我也看见那山洞了，只是后来你们没再提，我就没问。”
“也…也不是……不在你面前提……只是纪淮不想让你趟我们的浑水……”凯撒小心翼翼地问：“小寻寻，你……不会怪我们吧？”
原来是这样……卫寻安抚地看它，然后说：“当然不会，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凯撒耷拉着脑袋，声音嗡嗡地传来，“就是山里其实有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往内城，而不需要任何检查和银牌铜牌啥的。你来之前我们就在找那个通道，后来发现在D区。”
“那通道本来只有一条，结果上次你们从A区回来，在那里也发现了一模一样的。这几天纪淮出去是为了验证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顺便准备了些进通道的东西……”
卫寻：“然后呢？”
“然后纪淮就发现，原本在D区的通道不见了，他找遍靠D区的山，都没发现那个洞，只有A区的还在。”
凯撒说：“我就让他仔细检查一下A区的洞，看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我跟他说了先不要进去，就在外围看看就行。他不应该到现在都不回来啊……”
卫寻揉揉眉心，街道上依旧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瞄了眼时间，已经快到第5时刻，于是沉声说：“别急，我来想办法。要先把巡卫兵应付过去……”
……
叩——
叩——叩——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卫寻见凯撒已经躲回木格里，深吸一口气，上前开门。
“又是一天过去了，不知道可怜的平民们今天过得是不是依旧无聊烦琐……”巡卫兵吊着嗓子，慢悠悠地踏步进来，“哦，76-B，又是你这个无所事事的家伙……76……哦…？”
它的脖子快速转过三百六十度，扫过房间的每一寸，然后把眼珠子黏到卫寻身上，兴奋地整个鹿身都在颤抖。
“76……不在呢……”它压低声音，细细地说：“是……逃跑了吗？”
它的语气，显然是倾向于逃跑这个回答。
卫寻的视线落到地上，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平静地说：“不是。他被内城的大人叫去讲故事了。那位大人还说，让我第二天也过去。”
周围的气压徒然变低，视线里突地出现一张倒转的人脸——是巡卫兵硬生生把脑袋往她眼底挤。
“哦……76-B，说谎可是大罪……”它的嘴角咧到耳后，露出弯刀样的沟壑，直直盯着她，“你确定不说真话吗？”
甜腻的嗓音似乎已经看穿她的一切计谋，现在不过是吊着她玩而已。
卫寻的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稳住自己颤抖的指尖，从腰上扯下一块银牌，恭敬地递给巡卫兵。
“我不敢说假话。这是内城大人的银牌。”
巡卫兵没接，眼珠子转到银牌上，半晌没说话。
内室的气氛依旧紧张，卫寻维持递牌子的动作，全身紧绷，冷汗从后背爬上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都快酸得拿不住银牌，对面的巡卫兵终于移开视线，曲起细长的指尖铎铎地敲着地面，“是言宫的牌子啊……”
它鼻子里喷出湿热的浊气，颇为嫌恶地问：“有说要去多久吗？”
听到这话，卫寻终于松了口气，面上不显地回答：“还不知道，看上面大人的安排。”
“哼……”巡卫兵显然更加不爽了，“又是一个得了上头的青睐而摆不正身份的……”
它叽里咕噜骂着话，卫寻随它说，一直垂着头。直到巡卫兵舒气，哒哒着步子，警告道：“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们自会向上面核实，别想耍花样。”
“是。”
早知道疑心病重的巡卫兵不容易相信她拙劣的说辞。卫寻心里有数，她这样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并且赌一把，赌一赌巡卫兵到底敢不敢去质问内城的大人，赌一赌就算去核实，言宫主人到底会不会帮他们。
等巡卫兵终于走了之后，卫寻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眼前出现轻微的眩晕感。
到底是过了这一关。
她稳了下情绪，凯撒从木格里探出头，“小寻寻，可真有你的，巡卫兵和言宫捆着一起骗。我都没想到这办法。”
卫寻摇头，“还不知道巡卫兵会不会真的去核实。”
“这你别担心，巡卫兵没那胆子。要核实也是寅宫去核实，毕竟纪淮为寅宫做统章，一天没货，寅宫就会来询问了。”
“嘶……对，忘了这茬。”卫寻懊恼地说。
凯撒赶忙解释，“放心放心，若寅宫知道纪淮在言宫，更不会叫嚣着去要人，寅宫的主人虽然是文官、城池的三把手，但在内城的地位却不高。那只兔子不敢和言宫作对的！”
卫寻想到莉莉丝在杜宾爪子下唯唯诺诺的样子，觉得凯撒分析的没错。于是起身走向内间，“那我们开始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