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鼠在高壁上坐下来，等待消毒时间的结束。
“感谢友好的机器，”卫寻望着空中的经纬，随即将视线移到黑带，“我们还是得想想之后的路。”
后面可不一定有这么好机器帮助他们……
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凯撒说：“餐盘清洁完毕，就要运送到厨房供厨师使用吧？”
卫寻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逻辑就是：厨师炒菜装盘—送到长桌上菜—菜吃完脏盘子放铝制柜—进入清洁区—再进入厨房。这就成了一个循环，我瞧清洁区也没别的出口，咱们要出去得从厨房入手，实在不行，只能回到上菜区，从咱们进来的的地方离开，再去找别的路。”
凯撒挠挠毛，“小寻寻，你说纪淮会来过S区吗？我们到现在都没看见第二颗讯珠。”
“难说，”这个问题卫寻不好解答，“有这么几种可能，第一纪淮已经脱离危险然后出去了；第二纪淮还在山洞，只是我们没遇到。”
一人一鼠都沉沉地叹了口气。
卫寻想了想，说：“凯撒，S区既然一半在山中，一半在山外。说明可以从S区到外城，我们要不要摸索着S区的出口，然后出去一趟确认纪淮有没有出山洞，再回来？或者再从A区的通道进入，往其他洞里找？毕竟蜘蛛看不见，我们走轻点应该能躲过……”
后半句话让凯撒一个激灵，如果有可能，它实在不想去接触那群大蜘蛛。不过无论如何，有一点它要跟卫寻说明：“小寻寻，S区只进不出。”
卫寻露出疑惑之色，她记得‘入夜‘前两日，101天福客栈的那条狭窄的楼梯，以及楼梯旁黝黑的通道。虽然那建筑是无窗无门，但通道里确实走出人……那个她幻想的父亲……
慢着，既然是幻想，说明不存在啊……
“我问你哈，什么东西会进S区？”凯撒等了几秒钟，直接说：“是食物呀！”
“哪有食物被送进去，再从运输口出来的？当然是直接加工成菜上桌。顶多废弃的食物扔到垃圾桶。S区的外部只有一条通道，那是用来送进食材的，等加工完毕，从其他地方送往内外城。所以你说的从S区外部出去不成立，咱们要出去，也只能找其他出口。”
卫寻不得不承认，凯撒说的有理，他们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提到这茬，记忆也浮现那个‘入夜‘前堵住她去路的大猩猩，卫寻不由得问：“凯撒，这里有没有那种黑猩猩，两米高，眼睛黄腻？我之前看见它们从灌木丛里走出来，是S区的生物吗？”
她进入城池这么久，半马人、雪鸮都见过，连法门都确定存在，但还没碰到这种动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凯撒咽了口唾沫，“它们可不是S区那群脾气还可以的人脸猴们，你说的黑猩猩是F区的管理层，凶残、蛮横、暴戾……小寻寻，你还是不要再次遇见它们的好……”
卫寻脑子里滚过A、B、C、D一堆英文字母，终于找到F区对应的词，“奴隶区？”
“是呢！”凯撒说：“黑猩猩是奴隶区的管理层，它们惩治所用的手段……”
凯撒打了个哆嗦，“反正很可怕就是了。”
它正说着，上头的铁支柱轻轻推了下它后脑勺，凯撒气呼呼地扭头，“干嘛呀？”
叮——
消毒时间结束，顶上的盖子分两侧移动，露出崭新新的餐盘。
铁支柱夹取他们升空，这回，是要进入传送了。凯撒嘀嘀咕咕：“送就送呗……还推我脑袋，不知道这样会变笨的吗？”
铁支柱没回应，等把他们放上黑带后，机器又推了下凯撒的脑袋。
“都叫你别这么干了！混蛋！”
机器降低些支杆，轻轻戳戳黑团子的肚皮，然后挠了挠。
凯撒撇撇嘴，“有啥好不舍的？你不是逗我逗的挺开心吗？”
机器俯得更低，卫寻觉得它在失落，凯撒自然也察觉到了，上前两步，曲起爪子弹弹铁支柱，“好啦我知道了，以后有空回来看你好吧？你也知道我诸事缠身，还有大业要完成呢！哪能一直陪你玩啊……好好好，我都说了有空来，肯定来！只要你别再逗我玩了……”
机器开心地上下耸动，随即又戳了凯撒肚皮一下，飞快地缩回去，一下子没影了。
凯撒一股气憋在喉间，愣是没吐出来，“嘿我这！”
卫寻低头笑了笑，突然觉得这座城池，也是有其可爱的一面。
黑色履带开始移动，每个餐盘按照大小各自叠好，卫寻盘腿而坐，捞起凯撒放怀里，“走吧！”
传送带有条不紊地运作，身后银白色清洁区渐渐抛却身后，黑暗的管道袭来，卫寻把手电筒打开。
这条长管道自然有尽头，但是两边都开了不少管道口，不同规格的餐盘会自动进入不同的管道。瞧这熟悉的样式，卫寻觉得那些出口应该也是铝制柜，只不过不是上菜区的铝制柜，而是厨房的。
“咱们进哪个？”凯撒问。
“最后的肯定不能进。”卫寻指了指后方，人身长的餐盘都运入那个大口中，“这种餐盘就是用来装供品的，咱们若是去了，厨师一开门，直接连菜带盘一起端了。”
说到供品两字，卫寻还是不习惯，那处还停顿了下。
凯撒闻言，直摇头，“当然肯定绝对不能进！”
“剩下的……”卫寻扫了眼，说：“盘子的规格越大越精细，相应给的阶级也越高。我记得长桌上越往后，餐盘就越简单……”
她的目光定在其中一个管道口，那里零零散散进入几个餐盘，比起其他管道，实在萧条的可怜。
“要不，进那个？”
人总是趋向于看起来不那么具备危险性的事物和场景。
“唔……”凯撒摸摸下巴，煞有介事地说：“我觉得可行。”
一人一鼠很快调整方位，顺着那些盘子，慢慢进入选定的管道。
大约行进几分钟，他们停下，身前是一堆摞好的盘子，只占一半空间，卫寻艰难地调整姿势，管道不高，她坐着都需要弯腰。
铝制柜里的隔音效果不好不差，隐约能听见菜在油上滚过的呲啦声，还有勺子与锅的碰撞声。
看来外头正热火朝天做菜呢！
卫寻想到这，冷不丁铝制门被拉开，白炽灯光溜进柜子，她惊愕地握着手电筒，同凯撒一齐呆滞地和外面伸手拿盘子的大厨对视上。
三双眼睛顿时都定住。
事发太过突然，卫寻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那只长相潦草的人脸猴眼中迸出兴奋的光，脸部肌肉都控制不住地抖动，它视线不离一人一鼠，飞快地取出一个盘子，然后快速关门。
几秒之后，外头没声了，柜门再次被拉开，努力维持绅士模样的人脸猴清咳两声，做出‘请‘的动作，“出来吧！”
如果忽略它那张兴奋到红的脸，卫寻心里还不那么惴惴，她僵在柜子里，思考现在退回去的可能性。
“快出来吧！”人脸猴又在催促了。
卫寻硬着头皮，把凯撒护在手心里，无比防备又缓慢地从柜子里踏出来。
这间厨房似乎只有人脸猴一人，周围的器具奇奇怪怪，令人眼花缭乱，台面上正有一只没清洗的锅，锅旁盘子里的菜热气腾腾。
看来就方才几秒钟，人脸猴已经完成盛菜的动作。
啪——
柜子门被关上，人脸猴站在柜子前，彻底掐断他们想回去的路。
它脸上荡漾出灿烂的笑容，卫寻见它的胸牌上写着：一星厨师，耳拟。
此刻，那胸牌晃啊晃，随着人脸猴掏衣兜的动作还翻折住名字。它无比艰难地从兜里掏出一块板，板上夹着几张纸。它刷刷翻页，取下别胸口的笔，将笔帽用牙齿咬住，含糊不清地问：“那么……亲爱的平民，请说下用餐感受吧！”
“？”
卫寻一脸问号，连凯撒都从她指缝中钻出脑袋，歪头看那个一本正经地人脸猴。
怕自己没表述清楚，人脸猴把笔帽塞回兜里，扬起和煦的笑容，说：“身为平民的厨师，我一直谨记S区的宗旨和口号。默默无闻地为平民带来最好的味觉盛宴！”
它侃侃而谈，“但天才总是孤独的，我一心研究厨艺，也需要认可和建议。一定是我的诚意打动上天，这不，给我送来一个平民！哦天啊，我太幸福了！请不要吝啬你的言语，把意见统统砸向我吧！”
卫寻眨眨眼，想到S区的宗旨貌似是“要给贵族们最好的服务享受，要确保平民的基本温饱”。口号貌似是“面带微笑，宾客至上”。这里头的语气可不平等，这只人脸猴这么真诚地问她这个平民，真的好么……
她看了看满脸期待的耳拟，慢慢开口：“嘶……你是平民的厨师？”
它挺挺胸脯，“童叟无欺！只此一家！平民的食物皆出自我手！”
难怪到达它铝制柜的盘子那么少、那么粗糙，试问作为底层人士，怎么可能用高大上的餐盘嘛！
卫寻又慢慢问：“……你说用餐感受啊？”
“当然！”
“最近那个食物包？”
“嗯哼！”人脸猴快速走向旁边的圆筒，自豪地拍拍筒壁，“瞧！就是这个！我自己发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