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夜有尽时 >第 83 章 黑猩猩的恶意
    爬手两个字果然又引起半人马的注意,但刀疤表情未变,皱眉反问:“爬手是什么?”

    卫寻心里嗤一声——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F区,刀疤不知道城池里稀奇古怪的生物似乎再正常不过——半人马果真不多询问它一句。

    这头狡猾的黑猩猩带领视察团转一圈后,很是大方地说:“这层的布局就是这样子,大人们,还要再仔细看看吗?”

    “当然要看!”回答的是卫寻,她拉起纪淮,又开始缓慢地进行地毯式搜寻。

    刀疤抱胸靠栏杆,凉凉地盯着他们,仿佛要盯出朵花来。

    等一行人再次站进升降机里,卫寻手心紧张得快出汗——她和纪淮拖了这么长时间,可春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讯息和身影,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层了,他们怕是拖不了多久,春花真能找到凯撒吗?或者说……凯撒真的在这里?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她的思绪就有些乱。

    手背被另一只温热略粗糙的掌心包裹,向她无声传达“别慌”的讯息,卫寻稳定心神,重拾注意力去听刀疤滔滔不绝的介绍。

    “最后一层的结构和上面的一样,三条主通道,二十一间房,当然,刑罚的内容还是有所区别的。”

    它眼中迸出极其兴奋的光芒,像是一个艺术家创作出最令自己狂热的作品,带着既想要私自珍藏,又忍不住炫耀的情绪,迫不及待地走向甬道前透出的光晕中。

    “瓮的底座可是这项工程的重中之重,但凡它不牢固、失败,都会影响上面的所有工程……”

    盛亮的光芒吞噬一行人的背影,前方的景象也在某一刻突然清晰,清晰到刺眼。

    巨大的瓮底部在半空中悬,下方堆起无数木柴,燎起的火舌如鬼爪一般攀附到瓮上,甚至沿着瓮边冲上去,如果忽略这里所有的人与物,就像天花板垂下大锅,大锅正被架着烤。

    但没人会忽视这里的人。

    围绕着瓮的奴隶们在火舌每一次卷过瓮壁时,都会在上面凿刻,然后拿井墙处接过的雪水淋上去……

    “虽然想雕刻出完美的瓮底花纹,但免不了会遇到支撑不住的情况,大人,请相信我,这不是豆腐渣工程,只是不可抗拒的意外罢了……”

    刀疤寒凉又兴奋的声音层层推进,“不过我考虑的很周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安排奴隶进去,测试瓮底牢固性,以及……去解决问题。”

    呼哨声响起,趴在瓮壁上刻纹的奴隶们有一半自觉走入火海中,火舌毫不留情地从它们腿部燃起,伴随着巨瓮底部咔嚓咔嚓令人心惊的声音划过上空,奴隶们低头,用焦黄的肩生生扛起巨瓮。

    不可承受的重量直直压在底部的奴隶身上,他们的脊背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呈大U型烧在火海中,像一个个沉默的桥洞。

    夯实的水泥再次填满裂痕后,奴隶们从瓮底走出,乌黑的脚面踩着木柴,继续凿刻。

    亮橘色的火海将每个人的脸色都映得通红,卫寻红着眼,目光黏到刀疤身上。

    黑猩猩靠近栏杆,刻意看他们,手指从瓮旁的一圈奴隶身上指过,勾起意味不明地笑:“这些奴隶们都犯了大恶,我这点惩罚想来不算什么。”

    它手指从其中一个奴隶脸上划过,几乎是同时,卫寻就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大手有瞬间地扣紧。

    纪淮拼命克制住怒气的低语凝成一线传到她耳中,“是…那个平民……”

    哪个?有意识的那……卫寻骤然抬头——

    瓮边上有一奴隶,戴着铁链,脚上和手上的镣铐被火灼烧,在肌肤里烙印深黑的疤迹,裸露的身体上遍布鞭痕,正吃力地举起凿刀,一下又一下反复刮着瓮壁。

    他像是逃不开躲不开被设定好程序,机械地完成既定任务。

    麻木的躯体里,也只有偶尔闪过的痛苦眼神昭示着他和别的奴隶本质的不同之处。

    卫寻一下子怔愣原地。

    让她惊讶的不止是这个‘奴隶‘是纪淮口中那个所谓‘有意识的平民‘,还有这个平民,她认识。

    谈不上多熟悉,仅仅两面之缘。

    一次在法门雕塑前,他挖到了黄金,黄金细小而璀璨,人群都向他聚集;第二次在电梯口,他接着电话撞了她,一瞥得见的雀斑密密麻麻,覆盖整个鼻翼,叫人想没有印象都难。

    卫寻没料到人与人的际遇如此充满偶然和必然性,那一刻,她浑身血液都沸腾了遍,脑子嗡嗡作响。

    刀疤显然乐意看见他们脸上出现破碎的裂痕,它再次从他们面前,将厚书册递给半人马,语气做作又满含恶意。

    “大人,到这就是刑山所有奴隶,全部登记在册了,请您过目。”

    ……原来那抹笑,是这么个意思——如果平民的身份被抹杀,再换成奴隶,那视察团的追罚自然会成功躲避过去。

    卫寻出离愤怒,核对书册的半人马的嗓音从高处铺散:“嗯,你用心了。”

    去它的用心!

    卫寻几步上前,正想开口,余光里却挤进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她顿时手脚发麻。

    右手边的不远处,井壁依旧凸出于墙体,汩汩顺着管子灌水,再下方的地面角上,熟悉的毛团正掀开管盖把自己塞进去。

    刀疤的视线一直在他们身上,见卫寻有几秒不自然的卡机,便眯起眼疑惑地顺着往墙角看过去,再它即将触碰到那块地方时,视线完完全全被一张放大的脸给占据。

    卫寻跨步挡住井壁,心跳如雷,冲刀疤投向讽刺的眼神,“哦?真的是全部的奴隶?那为什么这个奴隶,我看着这么眼熟呢?不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平民吗?”

    她一手指向安德——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手指不住的颤抖,那是在情绪剧烈时拼命忍住而发生的抖动。

    卫寻像根柱子一样定在原地,身后是井,身前是盛大的火光,她仿佛置于冰火两重天,硬着头皮迎上刀疤的视线,寄希望于它不会发现身后的动静。

    自大的黑猩猩果然以为她的重点在平民,一派放松地倚靠栏杆,“黑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经过黑刀和匣子旁才听见它们说平民的字眼,假如平民一事是真的,你根本没见过那个平民,怎么能一眼就认定是他呢?”

    “这不是在扯淡吗?”

    “当然,这个假设本身就不成立,黑刀和匣子不过就是市集中的一份子,我也不可能为它们,私藏平民。”

    匣子在后方几不可闻地抖了下,刀疤连眼风都懒得给它,只恭敬地朝半人马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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