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底座的指示灯又重新加一时，卫寻准点睁开眼。
水幕外的寅宫空旷而冷森，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卫寻边回忆几日前她走过的路，边小心翼翼地朝目标物靠近。
今天空气中没有别的嘈杂音，她觉得是时候再去大圆柱一次了。
穿过那根银色圆柱所设的障眼法，熟悉的阶梯在脚下铺陈，和上次一样，管道四通八达，上下起伏不定。
为了之后能原路返回，卫寻就沿中间管道走——其实这些管道都一样大小，根本分不清主次，她只能将自己从圆柱下来的那条当主要干线——时不时还停下侧耳倾听动静。
每条管道应该通向不同地方，仔细听也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只是远不如之前来的激烈，更像是每家每户间的家长里短。
卫寻不禁想，也不知道莉莉丝的事情有没有处理好？
估摸着得走了半小时，卫寻隐约听见前方出现微弱的□□，断断续续，尾音如丝般接连。
这种声音，特别像她有一回，路过学校的动物医学院，里面的学生杀羊时羊的叫声。
这种声音印象太深刻，她一听就会起鸡皮疙瘩。
手指在袖口摩挲一会儿，卫寻还是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摸索过去。
主管道不再笔直，渐渐往右拐，还有一大截向下的楼梯，卫寻站在平台上，以她的角度，看不见底下楼梯的尽头，因为后面那段，被垂直的管道壁给遮挡，而声音，就从下面飘上来。
卫寻放轻脚步，下楼梯。
气氛有些紧滞，耳边是越来越清晰的如婴儿般啼哭的声音，周围再没有别的分支管道，卫寻分心地想，现在可真是往狼窝里走，无论上面或底下哪冒出侍从，她都无处可逃。
楼梯终于走到末尾，尽头是一扇轻掩的门扉，就露一条缝隙，那声音从门缝里透出，在耳边响亮的炸开。
卫寻起了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往身后看，生怕这道声音吸引来侍卫。
就在她回头时，门后的音量突地拔高，然后戛然而止。
一听音调变了，卫寻就觉得不妙，三两步就要上楼梯回去——她怕留得再久点，就无法离开了。
可她的动作在下一秒完全僵住，因为门后又传来两道她熟悉无比的声音。
“我的天，这是个什么东西……纪淮，咱们要帮帮它吗？”
低沉清冽的嗓音稳稳传来，“先看看情况。”
卫寻松了口气，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在止不住上扬。
她下楼梯，开门进屋，再关上门。
一连串的动作让屋里的人警觉地回看。
“阿寻？”
“小寻寻！”
或疑惑或惊喜的声音响起，卫寻也看清了屋里的情况。
来不及感受重逢的喜悦，她就愣在原地。
“莉、莉莉丝？”她惊愕出声。
占据视线的是正前方的一块大圆盘，圆盘中央躺着有白色兔耳的少女，此刻，它的嘴巴部位被一只透明塑料袋给封住，正瞪着大眼睛看着门边刚进来的不速之客。
不是纪淮和凯撒，又是谁？
“唔…唔……！”
圆盘上的兔耳少女扭头挣脱塑料袋，卫寻的心思瞬间被它异常大的肚子给攫取，皱眉说：“你……你不是莉莉丝……”
除了那张相似的脸，这个兔耳少女和莉莉丝全然不同，无论是身高、穿着，还是那挺起的大肚子。
“哎呀，小寻寻你在说什么呀？”凯撒哼哧哼哧扯着塑料袋，“我说纪淮，你还不来帮我一把，要是这家伙再叫，把人都叫来了可咋整？”
卫寻从看见那张脸的愕然中抽神，她转身关紧门，防止说话声流出去。
那厢纪淮快速绑紧塑料袋口，然后绕过中间的一堆细线，走到卫寻面前。他的目光将卫寻从头到脚看了遍，确认她这段时间没受什么伤，才开口：“你怎么在这？”
卫寻忍不住笑，“那就说来话长了。我还想问你们呢！怎么现在才到寅宫。”
她可是看见天花板的一个通风口被撬起，纪淮衣服上还有刮蹭的细泥。
“这也说来话长了……”回答的是凯撒，它拍拍手，一屁股坐圆盘上喘气，“没事儿，现在咱们有时间，慢慢说。”
旁边嘴巴被封得紧紧的兔耳少女猛地翻了个白眼。
卫寻是想说，不过……“它会不会听到？”
凯撒：“没事，我们待会儿还要帮它，一报还一报，怎么着也要有坚守秘密的道德素养吧！”
兔耳少女：“……”
纪淮带卫寻绕过细线，向圆盘靠近，卫寻这才发现这些细条的白线一端连着边上的长方体银盒，一端就接在少女挺起的大肚皮上，肚皮上的细线随呼吸起起伏伏，隐约有液体在里面滑动。
长方体银盒顶部虽然透明，但内部雾气蒸腾，完全看不清有什么。
知识面足够广的凯撒此时上线，闲闲地说：“哦，里面是它的孩子。”
卫寻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啊？”
她实在无法将大肚子、细线、银盒与孩子联系起来。
凯撒见怪不怪，“寅宫生孩子就是这样，兔子繁殖能力强，一生生一窝，靠这些细线把肚子里的种输送到银盒里，在里面养育，等七七四十九天后，盒子里就蹦出幼崽了。”
卫寻呆滞。
凯撒再解释的更详细些，“这个呢是母兔，当然，根据品系不同，寅宫的母兔也有好几只，它们就是专门用于生殖的，生下的孩子编入寅宫，担任不同职位……小寻寻，你来寅宫也有一段日子了，就没发现寅宫只有兔子吗？”
好像是……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没有猎犬巡逻，因为很多宫殿都会选用猎犬当做侍卫。
“切，这些兔子怕狗怕得要死，怎么会聘请它们来守卫寅宫呢？”凯撒撇撇嘴，“那些兔子才不会引犬入室。”
大肚孕妇在旁边无语望天花板。
“难怪……”卫寻的视线扫过圆盘上兔子的脸，迟疑地问出脑子里飞快冒出的问题：“那母兔生下的孩子，会和它长的一样吗？”
“一样啊，就是复制粘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