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夜有尽时 >第 280 章 红白签字文
    它缓声道:“我们设立善的城池之主,但也抵不过时间和意识,城池里的贵族,哪怕再少,也会在偶然一刻,有恶念的产生。一次、两次,自然无人察觉,但日子久了,次数多了,堆着堆着,不就成了庞大的恶?”

    “我们很早就意识到了这点,为了解决,我们让恶成为实质,成为一个个’法门’。”

    ——“当时我未在主城里,只听后来城中说,腕粗的碧绿蛇,游曳进内室,取走了罪城之心,咬死了主人。”

    卫寻听见半人马平淡的语调说:“只有这样,才能够统一清算,和拔除。”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法门从来不是凭空来的,它很早之前就存在了,直到四个盛宴前,它才庞大到成为实质,承载着整个城池中偏离出的恶念,成为新的城池之主。前城主涑,不是法门杀的,而是城中贵族们经年累积的恶念杀死的!

    卫寻心口直跳,为这窥见的真相而寒毛竖起,她干涩地发问:“难道之前也是这样吗?城主史里那些恶化身的城主,也是这样来的?”

    “当然,”它说:“城池要稳定运行,就需要定期清理恶。一旦有恶主的产生,便说明这一轮的秩序需要被重新推翻再建了。这样的设置,为我们省却很多事,一来,有实质的恶方便清理;二来,罪城可以永葆活力,继续运行。”

    其实这一切都没错,但或许是观念的冲击,令卫寻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半晌后,她问:“秩序之壁是真的话,那杀死法门,我是说杀死恶的方法就是壁画上的那样吗?”

    半人马点头,“很便利了。你们只需拿到罪城之心,再用裁决剑刺入法门的心脏,便能消除这一轮的恶。”

    “那法门和贵族的联系……”

    “自然要斩断。不过不必问我用何种方法,这需要你们自己去想,就算今日我给你上了堂历史课,但也不代表我会插手城主的更迭。”

    卫寻忍不住道:“您都告诉我这么多,还不算插手吗?”

    “不一样。”

    卫寻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她确实有了更多信心,“既然恶念注定要被消除,是历史规律。那我们和法门之间的较量,最终也会赢吧。”

    半人马却摇头,“小姑娘,不一定的。我见过前仆后继十几个人,跨越好几年,闹得动静非常大,才清除了那次的恶。恶一定会消失,但是不是你们成功,就说不准了。”

    卫寻皱眉,“可书上记载,城主更迭都很平静,说明恶很容易被解决啊。”

    半人马露出微笑,“书是可以被篡改的。为了不引起城中居民的恐慌,我们倾向于以和平的记事手法记录那些事例。至于贵族们的记忆,说实话,大家都活不过几次盛宴,又有几个能经历这些呢?对于它们来说,这次都怕是幸运的第一回吧。”

    卫寻脚底冒上寒气。

    顿了顿,她开口:“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为什么,你们会想要建立这么一座城池?”

    “这点,恕我不能回答。”半人马吝啬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缓声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讲述这段历史,它毫不留恋地转身,迈开蹄子准备隐入虚无之中。

    五秒钟后。

    看着眼前依旧未变的景色,它缓缓地下移目光——像雪花颗粒般组成的黑色长影安稳地贴在地上,半只白皙瘦削的脚正踩在上头,明明是毫无攻击力的重量,却如千钧似的挪动不得。

    顺着那只脚往上看去,缠满绷带的女人正睁着清幽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对准它的视线。

    ……

    “啊……”

    似喟叹,似妥协。一身正气威严的半人马突然像是脱下一层皮,流露出痞气的散漫。它依旧是半人半马身,叹道:“没藏住啊。”

    卫寻微微睁大眼睛,闪过一丝吃惊,“不再伪装、辩解几句吗?”

    “有什么必要?”它看了眼自己被人踩住的影子,就是那半只脚,如今令它进退两难。它随口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什么?发现你不是仲裁会?”卫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站立,脚依旧没动,语气平淡地将挂皮大妖书中字句原样背诵出来。

    ——“粉糠,颗粒细小,聚集型生物,善变,善伪装,有天生的使命感,爱引路;弱点是强光下会成影,摁住影子便能捉住它们了。”

    “从一开始我就在想了,亮得这么均匀的空间底下,为何仲裁会还会有影子呢?哪怕是掌管秩序的红色半人马,也和内城大马路上巡逻的蓝色半人马没有生物学上的区别嘛。”

    卫寻笑了下,连日来的郁气都舒缓不少,“你说,我是叫你粉糠呢,还是叫你引路粉比较好?”

    ……

    与此同时。

    沙漏倒转,坦诚文书的三日截止期到点。

    不管各个贵族是何时何地开展写作,总之,钟声响起时,俱整整齐齐地上交羊皮纸,涞克站在主城门口,一份份地签收、核对,确定毫无遗漏后,让侍从们扛进大殿。

    一摞摞坦诚文书消失在主城,贵族们尚未歇口气,来欢呼自己一项重大工作的完成,主城的另一项命令如同箭矢,突然破空钉入它们心脏——

    “主上说了,门口的这列红白条是签字书,但凡支持城池易主的,请在白条签名;反对易主的,请在红条签名。五个时刻内,请各位贵族按照心中想法和坦诚文书内容,签上自己姓名。感谢诸位的配合。”涞克负手站在红白条的中间,淡淡地眯起眼传达。

    哗——

    这一番直白操作让不少贵族都陷入懵逼状态。毕竟坦诚文书可以搞搞语言骗术,但这实实在在的签名不能搞啊!

    红的支持法门,白的支持通缉犯。这节骨眼儿,谁会去明晃晃地支持通缉犯?更何况签字书在坦诚文书后下达,倘若在此之前,那签字或许红的白的都有,大家不会当回事儿,但是如今文书已经上交,此时改变观念去签白的,只怕成为法门的关注焦点!

    特别的,这一大横幅摆在主城门口,谁特么敢去往白条上签啊?

    嫌命太长了?

    不管贵族们有多少的震惊,总之,红白条拉开后,它们就开始排长队,或激动或迟疑或无奈地,签字了。

    ……

    卫寻面色泛红,急急地跑回自己房间。

    屋中的女人听见声响,快速迎上去,“你去哪了?你知道现在外头乱成什么样了吗?”

    卫寻懵了下,看着尤思清问:“怎么了?是坦诚文书上交到时间了吗?”

    “那个早到了!”尤思清皱眉,“如今法门又搞了个红白签字条。勒令城中所有贵族明确表态自己的支持方。”她将红白条简单做解释,“你们还是大意了!法门怎么会轻易被谣言所击溃?等着瞧吧,白条上一个名字都不会有的。”

    卫寻愣住。

    “一份含糊其辞的坦诚文书怎么会够?”尤思清嗤笑,“它定是早就盘算好了,从文书到签字条,一步又一步,至少明面上,贵族都会再次站在它身后!”

    卫寻也没想到法门还有这等算计,沉默了会儿,她将手心里的东西捏紧,“尤思清,可否……可否帮我一个忙?”

    尤思清看了她半晌,缓缓地问:“怎么?你有别的招对付法门?”

    “也不是那个,”卫寻迟疑着,“我只是……有样东西,想托你带出主城。”

    似在思考,似在审判。一句话后,空旷的房间中落针可闻。

    “可我只在乎,你想要托我带的东西,对扳倒法门,有无用处。”尤思清缓声道,却没有谈及她是否能出后殿。

    卫寻抿抿唇,“一定是有的。”

    “如此,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卫寻唰地抬头,眸中有惊有喜,“你同意了?”

    尤思清道:“一个条件换一次跑腿,这是我的要求。”

    “什么条件?”

    尤思清轻笑了声,“日后你会知道的。不是时间紧张吗?还不拿过来让我带出去?”

    卫寻咬咬牙,将手中的一团黑色物件递过去,“你帮我……交给言宫之主,还有这封信……”

    尤思清看了她一眼,将东西收好,转身离开。

    “她不是不能出后殿的吗?”墙皮人现身,阴阳怪气道。

    对此,卫寻已经能做到减少心理波动,她坐下来,这才匀完气,道:“总会有办法的。”

    “说起来。”有声音显露身形,由远及近,“你才拿到粉糠多久啊,就递出去了?不再多拷问拷问它一些事情?”

    “外头都闹成那样了,还留着干嘛。”卫寻皱眉。

    “呵,明明这是盘问它的好时机,你却浪费了。怎么着,也得捏住它问问关于城池的设立,到底是真的还是它瞎掰的吧。”

    “就是,”有声音附和,“听了这么久的逼逼叨,结果不是仲裁会,而是一串粉糠。我估摸着,那段历史就是它瞎诌耍你玩的。”

    卫寻烦躁地挥退它们,“信不信那是我的事,你们别再出来揣测了!”

    黑影们像雾一样飘散,卫寻回想起捉住粉糠的场景,确实太仓促、太着急了。

    至少,她连粉糠为何要假扮仲裁会,又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一概不知。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