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程夫人来看女儿,就看到两个儿子都在姐姐房里,旁边还有一大堆的布料衣衫。

    知道原委后,程夫人也兀自高兴,他们姐弟仨感情好是好事,只怕八娘出阁的时候,二郎、三郎不知该伤心成什么样。

    时光不经花,一个月的时间就像长了翅膀似的,眨眼就到了。

    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来到了苏家门前。

    闺房里,程夫人和任妈妈亲自为八娘穿上了嫁衣。

    八娘哭,两个母亲也跟着一起哭。

    任妈妈小心翼翼替八娘擦眼泪:“小娘子莫哭,把妆给哭花了。”

    八娘忍着泪:“妈妈,我走之后,求您照顾好我娘。”

    任妈妈泪眼朦胧:“哎,老婆子知道。”

    八娘又道:“还有二郎和三郎,二郎性直,三郎桀骜,你要多多劝着爹娘些。”

    任妈妈含泪点头。

    八娘又对着母亲道:“娘,三郎大了,你少打他些。虽说三郎顽劣,但心地善良。”

    程夫人道:“你管好你自己,那个混种你管他做什么?”

    说着说着,程夫人又淌下泪来。

    装扮好,八娘站起来,程夫人仔细打量:“我的女儿真是漂亮!”

    八娘道:“我都是随了您。”

    正说着,八娘瞧见两个弟弟走了进来。

    一母同胞的三姐弟一时要分离,个个难以割舍。

    八娘毕竟是姐姐,她强忍着眼泪道:“二郎、三郎,以后替我在家孝敬爹娘。尤其是三郎,少让娘操心,你瞧瞧你都多大的小伙子了!”

    说完,八娘伸手给苏辙理了理不平的衣襟。

    虽说苏辙比她小四岁,可已经比姐姐高出半个头。

    苏辙紧紧抱住姐姐:“阿姐,我舍不得你!”

    程夫人喝道:“快撒手!就算是姐弟,也是男女有别。三郎,你是越发没规矩了!”

    苏辙才不管那么多,趴在姐姐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

    姐姐才十五岁呀,嫁人真是太早了。

    古代一点都不好,女子出门少,连见个面都难。

    任妈妈上前劝道:“小哥儿,快别哭了。今天是你姐姐的大好日子,掉泪不吉利。”

    高安在门外报:“主母,新郎官已经到了。”

    众人这才收住感怀,按照规矩把新娘送出去。

    拜别父母时,八娘还是哭成了个泪人。

    接亲的队伍渐渐远去,鼓乐声也渐渐消失不见,程夫人的心就像被人掏空了似的,茫茫然无所依。

    她想起了自己做女儿的时候,那一切好似昨天,可一眨眼女儿都出嫁了,她也老了。

    苏洵在一旁安抚道:“慧娘,八娘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她会有丈夫,也会有孩子。八娘温和又聪慧,我相信她在程家一定很幸福。”

    程夫人依偎在丈夫怀里,她和明允是少年夫妻,以后也会相互扶持走完余下的人生。

    ******

    眉州知州府衙。

    新上任的知州大人史仲谦刚刚安顿好家人,下属轮番做东来请都被他婉拒了。

    舟车劳顿,一家人好不容易能够坐下来好好吃顿晚饭。

    史仲谦有一儿一女,儿子史俊臣,今年14岁,女儿史文姬,年方十二岁。

    尽管文姬是女孩儿,年龄也小,可她比哥哥俊臣竟还要聪敏半分。无论是读书还是写字都强过许多男子。

    因而仲谦每每感叹,若文姬是个男儿身,定能在科考场上金榜题名,为国家之栋梁。

    饭吃到一半,史仲谦放下筷子,道:“这眉州有姓苏的一户人家,父亲苏洵,两个儿子苏轼、苏辙皆和俊臣一般大。我打算邀请苏家两位小郎君去州学念书,俊臣你也去。记住,一定要和苏家两位小郎君交好。”

    史俊臣不解。

    父亲上任前,就有人给他写了一个纸笺,上面详尽记叙着眉州当地的乡绅地主。

    俊臣也看过,他问道:“爹,眉州富家世家大族那么多,那苏家并不显贵,为何我们才来就要结交他家?”

    史仲谦道:“俊臣,有些缘由你并未知晓。那苏洵的父亲苏序深受眉州百姓的爱戴。当年眉州大旱,是苏序散尽家财帮助灾民。其后王宪造反,又是苏序用性命保住了眉州。虽苏序和苏洵父子都未入仕途,但苏家在眉州却极有声望。”

    这时,十二岁的文姬道:“我知道,爹爹刚来眉州,虽是一州之长,但地盘并未焐热,所以要和苏家建立起深情厚谊。而且爹爹有君子之风,那苏家有如此好的家风,更是要结识一番的。”

    史仲谦笑道:“文姬真是爹爹肚里的蛔虫!”

    史俊臣道:“爹的意思我明白了。”

    史仲谦道:“俊臣,我听说苏洵在家闭门苦读,两位小郎君也是难得的才俊。你去了州学一定要向他们好好求教。”

    史文姬插话道:“苏家祖荫虽厚重,但子孙是否有真才实学却未可知。”

    史夫人指责道:“文姬,你一个女孩家说话不要这么放肆。娘教过你多少次了,女子要矜持,要温顺。”

    史文姬不满母亲的说辞:“娘,为什么男子就可以考取功名,女子就不能?难道朝廷不是选贤任能吗?科考就该看才学而不是性别!”

    史夫人向来就说不过女儿,向丈夫抱怨道:“都是你把她宠坏了,她才敢这么任性刁蛮!”

    文姬懒得理睬母亲,央求父亲道:“爹爹,我也想和哥哥一起去州学里念书。”

    史夫人道:“州学里全是男子,你一个女子何其不便!”

    “我装扮成男子不就成了?爹爹,求求您,让我去吧!”

    文姬拉着父亲的手臂撒娇道。

    史仲谦知道女儿好学,天资又聪颖。

    犹豫再三,他还是拗不过女儿:“好,不过一切都得听你哥哥的。”

    说完,史仲谦又叮嘱儿子:“俊臣,看好你的妹妹。”

    文姬保证道:“爹,您就放心吧!我每日只认真听州学教授讲课,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史夫人一脸不高兴:“仲谦,你就算疼女儿,也不该任由她这般胡来!”

    文姬反驳道:“娘亲,我只是想念书有什么错?女子又怎么了?汉有蔡文姬、班昭,唐有上官婉儿、李冶。她们个个都是才女,不输男子半分,更有女皇武则天,可见男子们做的事女儿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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