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深夜，可没有一个人能入眠。
莫愁道：“嫂嫂，你把棉花糖放下罢！”
文姬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不肯放手：“无妨，就让她在我怀里。”
她们母女要等待，等待苏辙的归来。
莫愁知道劝不住，就亲自送来糕点给众人吃。
柳媚娘和小蘋如今怀着身孕，可他们的丈夫却在城中生死未卜。
莫愁规劝道：“两位姐姐，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吃点东西，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否则高大哥和世英哥哥如何能安心？”
因为紧张和担忧，小蘋和柳媚娘几乎是滴米未进。
小蘋拿了一块糕点递给柳媚娘：“姐姐，莫愁说得对，我们要保重自己更要保全肚子里的孩子。”
柳媚娘知道小蘋话中的深意。
如果夫君战死，那么自己肚子里的就是他们唯一的血脉。
柳媚娘挤出一抹微笑：“蘋儿说得不错，我吃！”
小蘋又给了莫愁一块：“小娘子，你也吃！”
莫愁陪着两位孕妇吃完糕点，又出来院子里，见到了不停踱步的沈括。
苏辙命令沈括保护好女眷的安全，可他根本放心不下城里的情况。
兄弟们都在为匡扶正义而浴血奋战，而自己却躲在一边当“逃兵”，沈括如何能不又焦又躁。
“沈郎。”
莫愁柔和的声音响起。
是的，此刻的莫愁扔掉了平日里的刁蛮，变得格外温柔。
“莫愁，娘子们都还好吗？”
沈括询问。
莫愁点头：“大家都很好。柳姐姐和蘋儿都吃了些东西闭目养神。”
沈括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总算没有辜负兄弟们所托。”
莫愁幽幽望着沈括：“你是不是也在为我三哥哥担心？”
历史上皇室操戈，兵变攻城的事情不知发生了多少回。
可那只是存在于书本里，如今这些都在沈括面前真真切切上演，所有人都在以命相搏，包括好兄弟苏辙。
沈括藏起所有的忧心，安抚道：“三郎武功盖世，又有江湖豪杰相助，一定不会有事。”
莫愁道：“沈郎，我不是三岁小孩，你不用哄骗我。成王败寇，血流成河，哪怕我不能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到。最是无情帝王家，三哥哥搅和在里面，也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搅和在了里面。”
沈括道：“莫愁，不要责怪三郎。男子汉心怀家国大义，怎能苟且偷生？”
莫愁道：“沈郎，你若是这样说，便是看低我了。我虽是女子但也明白拯救苍生之意义。但凡我是个男子，此刻我必定拿着戈矛奔去战场！”
沈括把莫愁的手紧紧捏在掌心：“我钟情的女子岂是平庸粗浅之辈！”
莫愁回报以淡淡的微笑：“沈郎，去罢！去三哥哥身边，与他共进退，同生死！”
沈括惊愕地长了大嘴巴。
诚然，他和苏辙平日里互相埋汰，可也是至情至性的兄弟。
兄弟生死未卜，他实在是坐立不安。
而莫愁就像是自己肚里的蛔虫，把他看得透透的。
“莫愁，你······”
“沈郎，你忘了吗？爹爹说过，苏家没有贪生怕死之徒。若你为国捐躯，我随后就来，郎君一定要等着我。”
“不要！”沈括把莫愁揽进怀中，“我要你好好活着。王安石虽固执又同你父亲交恶，但王雱是个温润的君子，可托付终身。”
莫愁推开沈括：“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既我属意与你就绝不会有其他心思。同样的，你若是朝三暮四，我亦会与你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莫愁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敢爱敢恨。
受了哥哥嫂嫂的影响，莫愁也绝不愿和其他女子分享情郎。
沈括连忙哄着：“我的姑奶奶消消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心思去想其他女子？”
听着远方城内传出的喊杀声，莫愁神情凝重：“沈郎，骑上快马，去寻我哥哥！我会在城隍爷面前替你们祈祷平安。”
沈括望了望屋内的方向，牵着莫愁的手把她拉到了一个角落里，深深吻了下去。
莫愁从最开始的惊惶到顺从。
她知道，这是情郎与她的告别。
深吻后，莫愁面带微笑：“沈郎，我很庆幸能与你两情相悦。”
“我爱你！在我心里你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沈括叮嘱，“就算我遭遇了不测，你也千万不要做傻事！文姬、媚娘、小蘋还有我们大家的孩子，你要照顾好他们。
还有蜀商会，那是你三哥哥的心血，关乎着大宋的经济。你们要守住蜀商会，帮助更多穷困之人，实现苏序老太爷的遗愿！”
人活着好累，好多事都不能由着自己。
没了沈郎，莫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可那么多的重担她又无法视而不见。
“好！我答应你！”莫愁郑重承诺，“我会守护你们的心血，传承苏家的家风！”
沈括带着欣慰：“我的心肝，我走了！”
不能再有半分迟疑，沈括迅速跑到了马厩，骑上骏马。
此时小六子上前询问：“沈郎君，你要作甚？”
沈括道：“我要去找君上！小六子，照顾好她们。如果传来坏消息，你就赶紧带着她们离开！”
所有的退路，苏辙之前就已经替家人想好。
蜀道艰难，崇山峻岭，但也是世外桃源。
在巴蜀和荆楚的交界地有一座光雾山，里边原本有一座人迹罕至的庙宇。
苏辙派人进行了扩建和修葺，作为家人的隐居之地。
远在凤翔的哥哥嫂嫂也会有人接应送去。
至于蜀商会，墨门众人都会听文姬指令，好好经营。
苏辙考虑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考虑自己。
东宫。
门窗紧闭，将士个个严阵以待。
赵顼端坐大殿最高处，神情严肃地俯视着前方。
面对生死，赵顼也怕，可他身为皇孙，没有害怕的权利。
唯一让赵顼安心的那个人就站在他身边。
从始至终，苏辙就没离开他半步。
赵顼仰头，看了看苏辙，苏辙回报以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叛军终于攻到了东宫，厮杀声已经变得十分清晰，兵器相接的杀意震颤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