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地走到莫愁面前，沈括低低道：“子由呢？是不是已经走了？”
莫愁含泪点头：“这是哥哥留下的书信，要我转交给你。”
尽管已经猜到，可沈括还是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头晕脑胀。
他颤巍巍打开信笺：
存中吾兄：
请恕子由不辞而别。我们感情自与旁人不同。此去生死未卜，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只有这样我们的伟大构想才能有人继续下去。莫愁吾妹，恳请你好生照看，以及我们的家人都拜托你了。
······
苏辙有苏辙的考虑，不仅仅是为了妹妹，更为了留下火种和希望。
沈括尽管又千万的埋怨，但苏辙的理由他无法反驳。
莫愁看着沈括懊丧的神情，心中十分难受：“沈郎，我们回家罢！”
沈括点点头，失魂落魄地由莫愁领着回家。
进了屋，沈括惊奇地发现，卧房里摆着一桌酒席。
床上是全新的鸳鸯被，四周还点着红彤彤的喜烛。
屋内的陈设完全就是新婚的洞房。
“莫愁，你这是······”
沈括又惊愕又困惑。
莫愁从柜子里取出两套喜服，强忍伤感：“沈郎，不知你今日愿不愿意做我的夫君？”
沈括大惊：“可是成绩还未出来，我能否高中犹未可知。”
“我从前说非进士郎不嫁，现在想来真是幼稚。”莫愁脸上带着羞涩，“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哪怕是乞丐也无怨无悔！”
沈括还是不明白：“可是莫愁，为何要今日？难道你不想我八抬大轿来娶你，你风风光光出嫁吗？”
女孩子都不希望在婚礼这天当一天的公主，受到所有人瞩目吗？
“风光不如岁月静好。”
这是莫愁经历了这么多最亲切的感受。
“沈郎，我知你担心三哥哥，我亦是。待你我成婚，你就寻我哥哥去！”
沈括很是震惊：“莫愁，你······”
“几位嫂嫂们都能等候夫君回来，我怎么不能？”
沈括这才明白了莫愁的意图：“不不不！莫愁，你不能这样做。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王雱年少有为，他的父亲也是前途无量，你······”
莫愁怒了：“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想着把我推给元泽？”
莫愁就是那样的性子，认定一个人，哪怕是地老天荒也不会更改。
“郎君，这喜服是我亲手所做。你穿上一定是这世间最英武的男子！”
在莫愁温柔的服侍下，沈括脱去了外袍，换上了喜气的新郎服。
莫愁又把沈括按在梳妆镜前，细心替他梳头，然后戴上冠冕，像任何一个替夫君梳洗的贤惠娘子。
沈括的心并不平静。
与莫愁洞房花烛夜，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最大的歉疚。
他知道莫愁是个贞烈的女子，认定了他就不会再接受王雱。
随后，当莫愁换上新娘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时，沈括只觉满屋生辉，如巫山神女降临。
“莫愁······”
沈括的呼唤里都带着惊讶。
莫愁眼波流转，含羞带娇：“沈郎，我可漂亮？”
莫愁莞尔一笑：“沈郎就是会哄人。倘若你敢在外边勾搭其他女子，我定不饶的！”
沈括牵起莫愁的手：“家有如花美眷，哪里还敢胡来？况你还有哥哥护着，我也没那个胆啊！”
“你知道就好！”
沈括依旧不安：“莫愁，你真的想好了？”
莫愁坚定道：“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芦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沈括再无话。
站在红烛前，两人叩拜了天地，喝下了交杯酒。
莫愁满脸都是笑意，平日里那个小辣椒变成了美艳无比的女娇娥。
“莫愁······”
沈括刚开口就被莫愁用手指堵住了唇：“官人，你该叫我什么？”
沈括幽幽道：“娘子！”
莫愁浅浅笑着，把沈括带到酒席旁坐下：“官人，在贡院这三日定是没吃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你尝尝看？”
贡院里的饭菜就跟大酒店的外卖盒饭似的，刚吃觉得还行，连吃了三天之后就遭不住了。
只是面对满桌的美食，沈括也没有胃口，他心中的牵挂太多了。
莫愁把菜送到了沈括的嘴边，沈括讪讪道：“莫愁，还是我自己来罢！”
莫愁脸色微微带着嗔怪：“官人又忘了！”
沈括自己打自己嘴巴：“娘子莫怪！瞧我这记性！”
莫愁笑了：“下一次不知官人何时才能吃上我煮的饭菜，这一次就让我好好伺候你罢！”
沈括乖顺地张口，不住点头：“娘子的厨艺胜过樊楼！娘子，你也吃！”
莫愁笑得更加开心，他知道夫君哄她也不在意。
吃饱喝足，莫愁兀自起身坐到了沈括怀中。
沈括搂着怀中娇妻，很是怜爱。
莫愁不过十七八，正是花朵最娇美的时刻。
沈括不禁感慨：“娘子真是人比花娇！”
莫愁笑着，如水中菡萏摇曳生姿，又如枝头芙蓉风情万种：“官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沈括早就被撩.拨得心旌荡漾。
他抱起妻子走向床榻。
正所谓鸳鸯被里成鸳鸯，一树桃花压海棠。
只可恨，欢愉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第二日早起，莫愁为夫君打点行装，沈括满心不舍。
屋外，早有高头骏马等待。
沈括背着行囊上了马背。
莫愁叮嘱着：“官人，一定要和哥哥平安归来！”
沈括安抚道：“娘子放心，我和子由会处处小心，时刻挂念家中妻儿！”
“外边女子再好，也不可多看一眼，否则等你回来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沈括笑了：“这才是我的小辣椒！蜀商会就拜托你们了！”
莫愁点头，拍了拍马屁股：“官人切莫耽误，赶紧去追上三哥哥！”
沈括拱手：“娘子，那我去也！”
望着夫君远去的背影，莫愁压制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自从苏辙出了城，就没人晓得他的路线和行踪。
但是沈括知道，有一个地方，子由在进入契丹之前一定会去，那就是苏轼所在的凤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