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知道有话吩咐，连忙上前恭候。
张茂则道：“太皇太后说了，官家年轻气盛，一时累过头是常事。你是官家身边的人，要时时提醒才是。”
李宪弓着身子：“下臣铭记在心。”
张茂则又道：“官家初登大宝，年纪轻，容易受人蛊惑。但咱们不能晕了头，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官家跟前献媚邀宠，坏了朝纲。”
李宪为难：“官家要见什么人，下臣怎么拦得住？”
张茂则脸一黑：“你是官家的近侍，官家提拔你做了副都知，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对得起官家的信任？”
李宪立即道：“下臣定当时时留心，也会好言提醒官家。”
“别成天只捡好听的话说给官家听，该进谏的时候不要怕得罪官家。尽管咱们是宦官，也不能少了骨气，免得被那些士大夫笑话。”
李宪唯唯诺诺：“下臣多谢都知大人的提点。”
张茂则转身走了，李宪却满肚子不高兴。
待到换班，李宪回到住处。
李宪刚坐在榻上，一个十多岁的小黄门就立刻端来了热茶：“义父辛苦了，今日天凉，快喝点茶暖暖身子。”
李宪喝了一口，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
紧接着，小黄门又端来了洗脚水：“义父，泡泡脚能驱寒。”
李宪任由着这个小黄门脱掉鞋袜，温热的水包围累酸的脚。
小黄门机灵，又开始给李宪按脚捶腿。
他问过郎中腿上的穴位，先拿了自己练手，才敢在李宪面前施展。
“舒服！”李宪不由得感叹，“童贯，你好好干，义父过段日子就升你做供奉官。”
供奉官就在都知之下，地位不低，俸禄也很可观，这可把童贯给乐坏了。
可他在干爹面前不敢太得意忘形，克制道：“这都得靠义父的提拔！孩儿一定认真小心，不给义父丢脸！义父，孩儿方才见您不大高兴，是不是宫里有什么烦心事？”
童贯自小就会看人脸色，李宪对他也是极其满意，所以收为义子，看做心腹。
李宪气恼道：“今日那张茂则又来教训了我一番，想想就让人来气！”
童贯劝解道：“张茂则是仗着有太皇太后。但是义父您想呀！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还能活几年？您是官家的心腹。官家春秋鼎盛，将来这内侍省不都是您说了算？”
李宪哈哈笑道：“还是我儿说话中听！咱们没了命根子，在宫中只能靠熬。你还年轻，且给我好好熬着，将来有你的好处。”
童贯笑道：“孩儿跟着义父，将来自然是荣华富贵。等您老了，儿子就给您养老。”
李宪受了服侍，又听了这么些好话，之前的烦恼也去了大半，高高兴兴进房睡去。
******
苏辙从宫里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
走进家门，苏轼、沈括、公孙鸿，甚至高达和韩世英都在齐刷刷等着他。
苏辙戏谑道：“哟，今儿个大家来得真齐，莫不是我家做了唐僧肉，都赶着来吃？”
苏辙拱手：“多谢大家关心。不过我是去见官家，他又不是老虎，能把我吃咯！”
苏轼道：“行了老弟，官家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公孙鸿道：“我猜肯定是给子由官职。”
苏辙道：“还是公孙先生料事如神！”
沈括道：“果然是生死之交，就连授予官职都和咱们不同。你快说说，官家给了你什么大官当？”
苏辙耸肩：“可能得让你们失望了。官家只是让我进制置三司条例司当个小小的属官。”
韩世英很是诧异：“那不就是个跑腿办事的吗？官家怎么能这么对待三郎？”
公孙鸿道：“里边恐怕没这么简单。如今官家一心改革，制置三司条例司就是改革的中枢。王安石虽然统领三司，但也是众矢之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台谏官攻击的对象。三郎职位不高，反而不引人注目。”
高达接话道：“我明白了！官家想要重要三郎，但也是为了保护他。”
公孙鸿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便是此理。”
沈括问道：“三郎，你打算怎么办？”
大家又把目光齐刷刷投到苏辙身上。
苏辙伸了个懒腰：“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我累了，你们都回去罢！我也要睡觉了！”
沈括埋汰：“该死的苏子由，我们在这儿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你倒好，话没说几句就赶人走！你个没良心的！”
苏辙道：“诶，你说对了，大爷我就是个没良心的！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干嘛看你们几个的臭脸？行了，都给我回去搂自己老婆去，少在我家蹭吃蹭喝不害臊！”
沈括接话道：“我们都有老婆，就公孙先生没有。公孙先生，要不，我明日就给你送几个美姬来？”
公孙鸿拱手道：“敬谢不敏，我老娘在家等我就够了。我这辈子看见女人和孩子就头疼，求你们还是饶了我罢！我先告辞！”
沈括上前揽住公孙鸿的肩膀：“公孙先生，咱俩住一个屋檐下当然一起走。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娘，省得有人不待见咱们！”
临走，沈括都不忘埋汰损友几句。
苏轼笑而不语。
他明白弟弟是担心天太冷才赶大家回去，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苏轼正要转身回屋，却被弟弟拉住手腕：“老哥，咱俩喝一杯暖暖身子！”
苏轼瞅着弟弟：“你不怕弟妹嫌你一身酒味？”
苏辙凑近哥哥的耳朵：“喝了酒不是更好办事吗？若是嫂嫂和文姬嫌弃我们，正好，我们就在书房一起睡！”
“你可真够坏的！”苏轼狎笑，“说起来，我们哥俩好久没一起睡了！干脆咱们现在就去和闰之、文姬告假，喝个畅快！”
书房里，下酒菜已经备好，小火炉上烫着美酒。
兄弟俩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