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轿，甚至连嫁衣……都不是红色，留给我的，只有一件妃色吉服，要穿着它向皇后磕头，成为一辈子穿不得红的妾……我却很高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因为我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我喜欢的人……”
她眼中汹涌泪意，却一直没落下来，她缓缓抬起双手，爱怜的抚上衣袖：“这是我十四岁那年绣好的嫁衣，却从未面世过，甚至连那拿出来都不能……临死之前，能穿上它再见皇上一面，才算圆满了。”
赵玉楼这才正眼瞧了瞧她身上的衣裳，才发现不是普通红衣，赫然是一件正红嫁衣。
玥贵妃抬眼看她，似乎想从他眉眼间看出些什么，可叫她失望的是对方眼中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她不甘心地问道：“皇上……可曾对我有一丝心动？”
赵玉楼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没有。”
说这话时他神色冷静，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过激情绪，可正因如此，才更叫人心凉的透彻。
玥贵妃连骗自己都不能。
她惨笑一声：“我知道，沈如烟才是皇上真正放在心上的人……真可笑，皇上这样凉薄透顶的人，有一日竟也会爱上谁。”
说到沈如烟，赵玉楼眉眼微微柔和了些。
玥贵妃看的分明，心里不由更自嘲：“我原以为皇上这样的人，不会爱上谁，所以即便皇上对我无意，待我凉薄，我也没有怨言，只要陪在皇上身边就好，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哪怕代价是付出自己的性命，可你为什么会爱上她……你怎么能爱上旁人……”
“你贪花好色也就罢了，美人来来去去，总是我陪在你身边，可你怎么能动情……怎能将我一腔情意践踏于尘？！”玥贵妃眼底渐渐浮现一丝癫狂，“我搭上性命为你生子，你无动于衷，可她怀个孕，甚至不知男女，你就不惜一切代价威逼利诱恒王，视祖宗礼法如无物！宸……这样意义非凡的封号，你竟也说用就用，还叫她生了两个儿子依旧活得安逸自在！”
“……我怎能放过她！”
“皇后只是顺带，我的目标从来都是她！我要她死！”玥贵妃的声音里陡然带上一丝尖利，叫人听着不适极了。
赵玉楼眼里戾气丛生，阴鸷而寒凉的看着她：“所以，你的同谋究竟是谁？”
“同谋？”
面对铺天盖地的威压，玥贵妃却忽然大笑起来，她眼中带泪，却笑的极是开心：“难怪前人都说不入爱河，竟不知被情爱迷了眼的人如此天真……”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好半晌后才道，“臣妾这样想要她死，皇上为何会以为……我会甘心说出那人，好叫你找到解药，同她终老？”
玥贵妃没有挣扎，只是脸上快速浮出热意，呼吸不得的艰难叫她眼中不由自主滑下眼泪，模样凄惨极了。
赵玉楼双眼微眯，在她就快要支撑不住时才一把收回手，徒留玥贵妃摔在地上艰难的咳嗽。
等平息了些，她才抬头看向逆光而立的赵玉楼，她看不到他脸色如何，可她心想，那张她日夜念着的脸上，定然是冷漠而阴鸷，正如他看着蝼蚁时一样，连一丝同情怜悯都容不下。
“皇上不爱我……我又何必成全皇上终得所爱，执手白头呢。”她轻轻开口，看着赵玉楼的眼里满是快意与癫狂，“人之将死，臣妾便祝皇上……痛失所爱，断子绝孙，万寿无疆，孤寂余生——”
赵玉楼脸上陡然寒意顿生，周身气息变得极为可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你该死——”
正在他欲快速动手之际，玥贵妃嘴角忽地流出一抹鲜血。
她竟早就服了毒。
赵玉楼阴寒的眼神立时扫向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
玥贵妃看着他，缓缓勾起唇角笑了。
她得不到所爱，他凭什么能？
他们总要一样，才算般配。
女子嫁衣极为繁琐宽大，后头还缀着冗长曳地的裙摆，地上的人就那样渐渐没了呼吸，衬着满殿浮华与深色地砖，平白多了几分瑰丽诡谲。
赵玉楼看着眨眼之间就死透了的人，他胸腔怒气无处可发，连带着整间屋子都阴沉的可怕，低气压久久不散。
外头恭敬守着的刘安眼观鼻鼻观心，听着里头震响倒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才瞧瞧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口，见赵玉楼出来，他忙快步跟上，同时摆摆手叫下面人快点收拾玥贵妃的尸体。
这位在后宫待的越久，只怕皇上怒气更甚，他们的日子也就更不好过。
想到此，他竟有些想快点回金华宫了。
至少在金华宫里，皇上不会毫无顾忌的发脾气杀人。
不多时，玥贵妃畏罪自戕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虽然还没查出来幕后同谋，可至此，总算对皇后的死好歹有个交代了。
定远侯父子还在北疆拼着性命退敌呢，这时候更不能叫功臣寒心。
虽然皇后的旧疾定远侯一家都知道，她寿数不长也都心里有底，可就这样不明不白被算计至死，便是凉薄如赵玉楼都觉对不住她。
他对她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到底夫妻十年，不提情分，只说皇后曾立下的赫赫功勋，为国负下的伤，就叫他不能对皇后的死无动于衷。
至于幕后那个人，他总要揪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