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见他递来的有里衣，才反应过来自己未着寸缕，她将被褥提了提，道：“还不让我笑了？”
避而不答，更是引起了钟黎的兴趣，他将刚递来的衣裳收走，又问了一次：“阿焰，说实话，笑什么？”
陆霜咬牙道：“我梦到你小时候的模样，真想一手拎起来狠狠欺负。”
钟黎道：“你若是想玩孩子，我们可以生。”
谁想清早起来听他说这些？陆霜拍了一下被褥，道：“快些衣裳给我，你出去。”
钟黎将衣裳给她，道：“我不出去，你梦到什么，还未与我分享完，你没说全。”
陆霜道：“我会梦到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想听你亲口描述。”
陆霜撇撇嘴，他不走，她现在总不好起身赶他，干脆从衣物中扯出肚兜，又用被褥把自己蒙头一盖，在里面一通乱系。
钟黎就坐在一旁看她在被子里鼓弄，待她自己掀开被子后，黑发凌乱，肚兜也没系整齐。
钟黎看不过眼，起身一腿站在床榻边上，另一只膝盖跪在床上，倾身过去将睡在里侧的陆霜往外拉了一些，将她的头发捋了捋，又伸手帮她把肚兜解了从新系。
陆霜见他认真在系，也没再推搡，闲聊道：“所以我们本就该有婚约的，对吧？”
钟黎道：“原来你本该是皇后的，想想可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帮她系好了肚兜，又拿了里衣，陆霜很配合地伸出胳膊，道：“这倒没什么可惜的，不过说到这个，是要快些回去了，想来三皇子就快要受封太子，朝中事多，大都督怕是有的忙了。”
她说至此，钟黎动作一顿，陆霜察觉到，问他：“怎么了？是我说错了？”
她说着将脸凑得离他更近些，笑问道：“莫不是大都督对那个位置又有了心思？”
钟黎继续帮她穿衣，道：“我自是不想回到那个位置，也无意向天下人解释那么多，只是三皇子也坐不成那位置了。”
“为何？”
陆霜不解，问道：“皇上子嗣稀薄，不让三皇子坐，难不成让西蛮子坐？”
西蛮子是陆霜在梦里跟连孟青学来的称呼，叫着还算顺口。
钟黎略微默了一下，告诉她道：“三皇子被他刺杀。”
“什么？”
陆霜突然握住他帮她扣盘扣的手，“被谁刺杀？西蛮子？”
“嗯。”
陆霜不可置信，蹭的一下从床上跪坐起来，“你的意思是……陈谨睿已经……”
“嗯。”
“钟黎！”
陆霜气道：“何时的事？你不早与我说？”
钟黎道：“你出兵前。”
“既如此，皇上还让西蛮子也去虞城？”
“他出发后，皇上才知一切，气晕了去。”
陆霜加快了动作，道：“你的意思是，三皇子已薨，朝中皇上也昏厥不起，这么大的事，我才知道！钟黎！”
“那时不说，怕动摇了军心。”
皇子相残，皇帝卧病，必然会导致军心不稳，人心惶惶。
“皇上还未醒，朝中一切我都安排妥当，暂不会乱，相比之下，还是你重些。”
陆霜愤愤穿鞋，道：“我重什么重？”
“即便是朝中一切大都督均安排妥当，那……那你也定然会忽略公主！”
陆霜此时才明白，那夜陈江吟来送行为何要哭，她对战事并无概念，若是平常，应只会笑着祝她凯旋，怎会掉眼泪？
她向来任性，日夜突经如此变故，为了不影响她，硬是把满腔倾诉欲给忍了回去。
陆霜心里绞痛。
钟黎道：“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御医也一直陪着她守在皇上身侧，我没有收到消息，说明一切已经稳定。”
陆霜穿戴整齐，抓起床上的枕头就砸到他怀里，“你不懂！”
陈江吟应该是需要他的，非常需要。
若是刘迸是个开窍的，能回去宽慰陈江吟一二，那她倒也不担心，但她自己的兄长什么样，他最清楚，在她面前侃侃而谈，在陈江吟面前当哑巴。
陆启霄也不知现在能不能下得了床，暂时也派不上作用。
“若是江吟有三长两短，你……”
“绝不可能。”
钟黎对此可以确定，他还是知道陈江吟与陆霜的情谊，若是真有事，墩三就算是累到抽搐也会连夜把消息送到。
陆霜不买他的账，往他腰上一推，道：“快去牵马！”
实际上出门时，小道童已经把马备好，两匹马在尘烟道观吃得肚儿溜圆，毛皮发亮。
钟黎拜别了弗楉道长，陆霜也规矩地一拜。
弗楉道长看着陆霜，意味深长道：“可是豁然开朗了？”
陆霜点头称是，弗楉道长抹着胡须点评了一句“倒还般配”，便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跟在他身边的弗宁一步三回头地看陆霜，陆霜对他道：“得了空我再来。”
弗宁听他这么说，乐呵呵一笑，才转回头小跑几步跟上弗楉道长的脚步。
陆霜心里念着陈江吟，一路速度很快，路上也不太与钟黎说话。
路上积水未干，水洼不断，马蹄踩进水中，泥水像炸开了花似的飞溅到陆霜的鞋靴和裤脚上。
钟黎此次私心放在先，他知陆霜生气，一路只跟在她侧后方，一副知错的模样，但心中并不后悔。
弗楉道长的性子，指不定过些时日就又不在道观中了，他若是不想让人寻到，就算是钟黎，也没有办法。
就算是好事多磨也磨得够久了。
钟黎顶着宦官的名号多年，他倒是不介意旁人称他宦官，但是在陆霜面前，这顶帽子也该摘了。
是夜路过客栈，陆霜不说歇息，钟黎便也不说，只跟着她赶了一个通宵，次日抵京。
陆霜到了京城直奔宫门，禁军正要阻拦，突然见她身后的钟黎，便又将手缩了回去，自觉往两边侧让开来。
她走了一段路后，脚步一停，钟黎提醒道：“应是在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