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研第一次参与暗室会议,以他的职位和实力向来是没有资格进入到其中的。他快步踱在狭长的走廊上,这条走廊左右两侧的间距不过七十厘米,刚好能容一人通行,而如果前面有别人的话,那就只能耐心地跟在后面慢慢走,这也就是修建成这样的意义。
不过杨研的前方并没有别人,他是被临时通知与会的,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与会者都早已到场了,被从二队的实验室里拽出来的杨研还没搞清楚叫他来有什么事,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他大概能理解程知勿那天的心情了。
杨研把手套摘了下来,手套内层已经被汗液洇湿,足以表明他心里的激动和紧张。在大衣上随意擦了擦手后,杨研按上了会议室的门把手,轻轻一拧推门走了进去,门内是一片黑暗的寂静,正如这场会议的名字一样,除了那十几双或明亮或阴暗的眼,杨研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正当他无所适从时,高高的吊顶上亮起了一盏灯,灯光像是被约束在了狭小的圆柱内,直直照射向地面,照亮了一把椅子,显然那就是杨研的座位。
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能参加暗室会议的都是妖理会中的大人物,他小小行动部的代理队长在这些人的记忆中或许连名字都没留下过。
待杨研坐下后,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行动部二队代理队长,杨研,折剑计划的现行代理人与主要研究员。”
这是在介绍我。杨研听出了那个声音,那是罗老板,自己的直属上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回应罗老板的介绍,在正常的会议场合中这会儿他应当站起来鞠个躬,但在这里好像没必要。
“嗯,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一个沉闷的男声说。
除了这个声音之外杨研没有听到其他的回应,参加暗室会议的人都不爱在这种场合说话,绝对的黑暗意味着绝对的压力,每个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绳,每一句话都是在这根绳上跳舞。杨研想到了古代皇帝的早朝,听说那时殿上站的每一个大臣都以能进殿上朝为荣,但同时每一次上朝都会湿一层衣服,他感觉自己就是初次参加早朝的一个从四品的国子监官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金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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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个小小的从四品京官何德何能在早朝上被点名介绍呢?杨研沉静的眼神往黑暗中的主位瞥去,那里和四周没有什么两样,他甚至看不出来那里到底有没有坐人。
他的心绪在黑暗中反而越发平静了,这泓深潭抚平了水面的波纹。一般来说,早朝上被点名的官员都会在接下来被要求发言,杨研的神色平稳,闭上眼在脑中迅速略过了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那些可能招致他被破格邀请至暗室会议的。
杨研心里一动,果然是这件事,他睁开眼,用平缓的语调叙述道:“涅槃计划由三年前启动至今,妖理会已掌握共二百七十七朵凤凰花的踪迹,据数据统筹处的分析,这个数字已经占了凤凰木抛洒出的现存凤凰花中的百分之八十……”
“说重点。”
被打断的杨研顿了一下,有那么半秒的时间里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思考。
“在七月三十日晚,我与二队队员程知勿共同前往眉州市湿地公园对一朵逃脱的凤凰花实施重新捕获的行动,但行动因花的**而以失败告终,后续处理交给了后勤部门,我不清楚。”在绝对的黑暗中,杨研的情绪是那样的清晰可见,哪怕他已经尽力控制了自己的声音,但暗室中的会议仍然无限地放大了他的紧张,如果说他的话是一条浮动的直线的话,那每一次紧张就是这条直线上一个高耸的波峰。
“说说你的看法。”依旧是那个男声。
杨研无从猜测对方在妖理会中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单凭对方能够在暗室会议中完美控制自身的语气,就绝对不简单。但是……我的看法吗?说实话,杨研对涅槃项目了解得并不算多,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折剑计划上,之所以参与到涅槃项目中还是因为自身归属行动部,这是分内之事。
妖理会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庞大组织,每时每刻都有着成百上千的人员调动和项目方案被肯定或否决,不管是涅槃项目还是折剑计划,都只是其中比较显眼的一个罢了,非要说区别的话,也就是折剑计划的潜力要大一些。所以杨研会被问到对于涅槃项目的看法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就像是三轮车师傅不会去问网约车司机最近行情如何一样。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以我的拙见,花会逃脱妖理会的掌握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有一就有二,这种事发生一次还好,一旦接二连三的发生,那势必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处理,更严重的是会引来猎妖人和普通人类社会的关注。”
“中规中矩的行动部视角。”这是评价。
“可以了,杨研,出去吧,在外面等我。”罗老板的声音响起,对杨研下了命令。
听到罗老板的声音,杨研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他本以为自己被破格传唤到SWMC大厦顶楼的暗室会议上会参与进什么重大的决策中,起码也会是旁听,但没想到仅仅在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之后就让自己离席,他确定自己说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合规范的地方。
这就好像是宾馆的门缝里塞进来的小卡片,打完电话之后那等待的激动心情都在开门看见对方起码比自己大两辈时瞬间熄灭。
“杨研。”
杨研从催促声中回过神来,往后轻轻挪了挪椅子,站起身后又把椅子推了进去,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终于小步走出了暗室。耐心长廊不是适合等人的地方,杨研又往前走了几分钟,直到走出那狭长的走廊后才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