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她炸毛到快要把头上小小的银冠顶起来。重明鸟见鹄葭气得几乎发抖,也在一旁出声宽慰,还伸出了双持揽住了鹄葭的手腕,活像是如果它不拉架,鹄葭就要抡拳头揍人了。
云螭崇明则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觉得她的发冠随着她一起发抖的样子很有趣。
鹄葭银牙紧咬,隐忍道:“不要叫我‘鹅公’。”
将鹄葭的怒意尽收眼底,云螭崇明小朋友反而更开心了,带了一脸洋洋得意的狡黠,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鹅公’呢?”
鹄葭咬牙切齿,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除了那个,随你怎么叫。”
云螭崇明故作思考,眼珠转了两圈,问道:“那我叫你……小鹄?”
鹄葭果断道:“不行。”
——“葭儿?”
——“我们很熟吗?”
——“小鹅?”
——“你走。”
忽然,一旁的重明鸟开口了。听在云螭崇明的耳中只是一番鸟鸣。
鹄葭眼神一亮,转怒为趣,煞有介事地点头,开口道:“是这样吗?无色明王之所以字无墨,是因为他大哥一头玄发,二哥金发,而他银发;因为他父母生他哥哥们的时候把笔墨颜色用光了?这么神奇吗?啧啧啧,真有意思。”
闻言,云螭崇明小朋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虽然他的皮肤本就白皙,最终定格在深深皱起的眉头上。
与重明鸟言语一番,鹄葭忽然抖了抖礼服,正了正发冠,也双手叠握,翩翩向云螭崇明行了个礼:“见过明王。以后我便称明王‘小墨’吧?。”
年少的云螭崇明光滑的额头瞬间便皱出了“川”字。
他抿了抿唇,又张了口,却没出声,又合上了,仿佛有千言万语曾溜到了他的薄唇边,却又被他吞了回去。
鹄葭挑了挑眉。
这小明王年纪不大,算来应该和雀族老八差不多。鹄葭并不是一个好奇别族传闻的人,所以对于龙族的了解也全来自于别的鸟的谈论。
在龙族小辈中,她听说过云螭彤那孩子的天资聪颖,也听说了云螭琦为爷爷铸了一把小剑,但对这位最年轻的龙王,鹄葭的确知之甚少。
那时,她寻思着,也没听说过龙族出了位特别调皮的孩子,但这孩子怎么今儿个就来雀族找抽了呢?也没听说上几届化形宴,他去鹤虽、赤鹮和凰梧那儿找抽,莫非是觉得鹅比较好欺负?
还没等鹄葭盘算个明白,对面立着的小明王沉默半晌,最终是沉声道:“不许那样称呼我。”
重明鸟又大笑起来。云螭崇明觉得这个鸟很烦人,说话他听不懂,笑倒是很明确。
鹄葭眼珠一转,脸上堆了笑容。
彼时的她无论年龄还是样貌上都应当是比云螭崇明年长的,为了更好地表达出嘲笑的意味,鹄葭故作娇嗔地嘟起了嘴,“疑惑”道:“那鹄葭应该如何称呼阁下呢?小明?小云?小崇?小螭?无墨小朋友?”
云螭崇明暗暗握紧拳头,道:“虽然本王是龙族最年幼的,但……未曾听说,龙族与雀族……有长幼之分,辈分之论……且……我们龙族生长极慢……故,外表……年轻……”
他仿佛想辩论出一个什么道理。或许便是想证明自己很成熟?
鹄葭挑了挑眉。她是不太明白小朋友们在乎些什么,毕竟她自身一把年纪,最近一心想做的都是研发几道新菜色、酿几种新酒,若是有人叫她一声小妹妹或者老太婆,她也不甚在意。
于是更加确定了云螭崇明小朋友连心眼也很小。
自持为雀族老四,排行中上,鹄葭自然不会同云螭崇明小朋友认真置气。
沉吟一番,鹄葭抬手,对重明鸟一扬下巴,重明鸟便默契地停在了她手腕上。
彼时,鹄葭身后便是雀族断崖,橙黄薄云流彩,浩瀚晚霞明艳。她微抬的下巴牵动了颈骨,让她本来就修长的脖颈有了更加秀美分明的轮廓。
彼时,年幼的明王早已看得忘了什么年长年幼、谁龙谁雀,只觉得六界的光都发自鹄葭身上。
拾起那时有时无的长辈包袱后,鹄葭粲然一笑,满心爽快:“我看不如你同我切磋一把,谁赢谁起名,如何?”
闻言,云螭崇明瞪大了眼,灰蓝的眸子里都写着惊讶,随即匆匆移开了视线,看着鹄葭身旁也不知是假山还是云朵,总之似乎是不敢直视鹄葭了。
他还张了张嘴,似乎是说了什么。鹄葭凝神细听,才分辨出小朋友嗫嚅道:“好……好龙……不跟鹅逗……”
鹄葭乐了,也不知道是被逗的还是气的,一抬手腕:“重明,去!”
虽然鹄葭对龙族知之甚少,但云螭崇明却知道,鹄葭的法术便是召唤神鸟,故一见重明鸟飞起,便认真准备好了迎战。
果然,下一刻,重明鸟竟然化成了火球,自鹄葭手腕翻滚飞出。
云螭崇明迅速捻诀唤出一面几乎透明却韶光流转的光幕,护在自己身前。
火鸟撞上光幕,爆发出一阵滚烫的气流,炸得周围的岩石歪七倒八。
灰蓝的眸子被火焰印成了浅紫,云螭崇明蹙眉,认真迎下了这一击,丝毫不敢疏忽。
重明鸟的确很强,那火球撞上屏障后仍未熄灭,依然翻滚着向云螭崇明逼近,火蛇狂舞,温度灼人。后者生生撑着,不断为面前的屏障注入神力,才得以保证自己不受灼烧。
他忽然明白,当下的自己并不能轻松战胜重明鸟。
况且,鹄葭还可以召唤来其他助攻神鸟,他可能会输得很难看。
他的大哥能驭水火,二哥能够灵活地运用金之灵。只有他,在兄弟甚至整个龙族中如同一张白纸,毫无天资。并且他也没到铸剑的年龄,或许,他还是不配……
云螭崇明在屏障后垂下了头,却忽然感觉双手一轻。
再抬起头,却见面前的烈焰已经平息,重明鸟已经化为原型——比之前落在鹄葭身上时大了不少,还有火焰一般的光华在齐人高的尾羽间流淌,停在了落在了悬崖边的假山上,四只眼睛都看着他。
鹄葭依然站在那里,那双眉好似温柔的远山,双目犹如温婉的桃花,注视着他,似乎不悲不喜,又似乎带了一丝笑意。
朱唇微张,似乎带了轮回最甜腥的烟尘,似乎糅了六界最璀璨的星光,最终弯了唇,露出一个梨涡:“幸会,小墨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