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大队的人不知内情，可肖平窝的乡亲们不能更知道了，“小虎，你可瞧清楚了，那真是巧妹儿的狼牙？”
小虎用袖子使劲儿擦了一把脸，带着哭腔哽咽道：“是我姐的狼牙，那上面的红绳还是我娘编的。”
他娘身子骨不太好，干不了重活，拼死生下他之后，身子就更差了。
一家的重担全压在他爹身上，为了糊口，他爹只能选择最累最危险的活儿。
这两根狼牙就是他爹冒死带回来的战利品，小孩戴狼牙寓意好，能让孩子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她娘疼惜闺女儿，就咬咬牙换了两根红绳，给闺女儿子各编一根挂在脖子上。
谁能料到呢，天灾人祸总是猝不及防的。
狼这东西小心眼还记仇，回来反扑第一个就弄死了小虎他爹。
家里的壮劳力倒了，小虎他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没一个月，也去了。
彼时，那两根红绳才编了一根半。
他一面哭一面从怀里掏出来那半根红绳，捧着递给了监察大队队长，“叔，你看，那就是我姐的狼牙。”
手上的狼牙项链就编了一半，堪堪把狼牙挂住，剩下那一半就是个光棍红绳子，但是保存的很好，瞧着还崭新的很。
望着小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监察大队队长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人啊，这一辈子太难了。
“别哭了，叔给你做主。”
这是承诺。
他肃着一张脸，“孙红同志，请你解释一下吧。”
孙红嗤笑一声，“有啥好解释的，天下的红绳不都是一个样子，偏就他家能有狼牙，我们家就不能有？”
再说了，人都死了，事实如何，还不是她一张嘴？
她担心的不是这狼牙和小黄鱼，而是……
“这狼牙确实是你姐的。”
人群哗然，一时间说啥的都有。
岑三儿倒是镇静，他知道这老女人的嘴总是出其不意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人死了都能叫她说活了。
“但是，你可别忘了，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要不是我们接济，巧妹儿跟你，恐怕是骨头都化成黄土了。这狼牙就是巧妹儿拿来跟我换的，换了一斤小米，五斤红薯。”
“这不可能！”
孙红冷冷的蔑了小虎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
嗯，很好，几样物证都叫她扒拉的差不多了。
搜物证的男人直接将那一叠子钱略过了，这玩意都是无主之物，来路如何，自然全凭她一张嘴去狡辩。
他直接捏着那个本子，“这又是什么东西？”他冷笑一声，“总不能还是你爹给你留下来的吧。”
孙红：“……”
她看了一眼小本子，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强撑着：“那是我们的人情往来，确实是我爹留下来的。”
男人：“……”
他打开本子，翻了两下，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这都是什么玩意，一点都看不懂。
不死心的将东西递给了监察队队长。
队长也翻了一下，全是符号，没一个能认得的字儿。
他翻了几页，眉头皱的死紧，岑三儿却仿佛看出了些许门道，呼吸都粗重了些。
眼见着大队长要翻页，他忽地伸出手，按住了折页，“等等。”
沈窈窕同顾清平对视一眼，她心中蠢蠢欲动，小声嘀咕着：“我想过去看一眼。”
顾清平：“……”这是凑热闹的时候？他抬手轻敲了她脑门一下，“消停点。”
捂着脑门的沈窈窕瘪嘴，这还是她发现的呢！
瞅瞅都不行了。
岑三儿对着书页，出声道：“羊十一只，牛三只，还有二十只鸡，对不对？”
监察队队长：“？？？”
你小子到底在说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从一堆鬼画符中得到这个讯息的。
其实不难。
说是鬼画符，其实也有规律。
一个圆圈加俩小竖杠代指羊，一个圆圈加俩大竖杠代指牛，鸡则是一个圆圈底下加俩爪子。
认出来之后，再看这鬼画符，倒也还好。
还挺一目了然的。
“我没听懂你说什么。”
这方寸大乱的样子，监察队队长一看这也不自己个儿拿着本子了，一把将本子塞给岑三儿，“你来。”
岑三儿：“……”接过本子，他翻一页念几句。
“63年，羊七只，牛一只，鸡十只。”念到这里，他特地补充了一句，“乡亲们自己个儿听着哈，这时候我可没来。”
言下之意是，你们这里丢了多少只牛羊，我可不知道。
他继续，“64年，羊八只，牛三只，鸡十五只。”
“67年，羊三只，牛四只，鸡十八只。”
孙红冷汗淋漓，抱着孙承继，手都在发抖。
孙芬不敢置信，“红，你快说话啊，你快解释啊。”
“那都是被狼叼走的，我只是记了下来！”对对对，就得这样解释。
岑三儿合上本子，淡淡的，“孙红，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死到临头，还在狡辩？”
不管后面害人的事情有没有被证实，这个本子上记着的东西都能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我能狡辩什么？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你硬要安在我身上，我也抵赖不了啊。”
岑三儿最烦跟这样的人说些弯弯绕绕的话了，他直奔主题，“那人命呢？你也打算抵赖掉么？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那些冤死的亡魂回来找你们夫妻俩？”
罗重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你们简直胡说八道，走走走！都滚开，从我家滚开。”
什么亡魂？那都是莫须有的，都是骗人的！
他细微的发着抖，又站起身。
沈窈窕看着这一幕，眨巴眨巴眼睛，小心提醒顾清平，“还有我的事情呢，那封信，咋不读了呢。”
这倒不是沈窈窕轻视人命，实在是这夫妻俩太不是东西，挑着下手的都是孤女或是寡妇。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都嫁出去了，已经不是自家人，自然不那么上心。
事到如今，被害人尚存的家属，也就眼前这个哭的乱七八糟的小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