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香甜极了。
过了农忙的时候，伍德叔便架上牛车运送来往县城里的人了。
知道人多，伍德叔便叫了自己的小儿子，架了两辆牛车。
梁世辉等了许久，就等着今日。
穿上最干净妥帖的衣裳，蜷缩在角落里，头都不抬。
村人良善，对待不知根底的梁世辉也并不苛责，只是拉开了距离，权当他不存在。
沈窈窕并不在其中，她家里有自行车，来来往往都很方便。
眼下，估摸着已经跟着顾清安、孙小婵到半路了。
牛铃叮当，晃悠了一路。
阳光洒在梁世辉的身上，他微微动了动，低垂下的头掉了两滴泪，没人知道他在哭什么。
说起做衣裳，首先便是扯布，仨人钱票的来源一模一样，出手阔绰些也没人在意。
一路扫荡下来，三个背篓都满登登的。
天擦着黑才到家，临了还不放心小羊，跑到羊圈去看了一眼，正巧，赶上沈涟漪来喂羊。
旁边的鸡毛菜一看见沈窈窕就开始发癫，摇着尾巴凑上去，围着她一个劲儿的转悠，若不是沈窈窕自己早有准备，肯定得让它绊倒摔跤不成。
小羊们也是，瞧见沈窈窕过来，草也不吃了，眨着湿漉漉的眼睫，一个劲儿的冲着他咩咩叫唤。
沈涟漪看了啧啧称奇，到底是万物有灵啊。
“今儿玩的开心不？”
沈涟漪把弄脏的干草收拾到坑里，才道：“要我说你养的这狗子当真是靠谱，知道你今儿不在家，就跑来看着羊圈，坐下就没咋挪过窝，也就我来的时候，它能歇会儿。”
鸡毛菜的几个崽儿，长豆抱给了小羽，现在是对比出来了。
当爹的果然比当儿子的靠谱。
沈窈窕就笑，“长豆还小呢，等长大点就好了，一说淘气我就想起来了，先前这俩狗崽子上山一趟还啃了个松鼠回来，那小家伙叫一个记仇，跑了之后还带回来寻仇的。”
松鼠爬得高，备好了石头子儿跟坏果子，只要逮着俩狗子出门就是一通狠砸。
就算是狗子认输不出门也不成，人家顺着高墙爬进来，照砸不误。
一连砸了十多天，出了这口气，沈窈窕家才算是恢复了平静。
想想那段时间，沈窈窕就唏嘘无比。
俩人说着话往家去，到了家门口，沈涟漪就被截住了。
“姨妈，你看，这可是好东西，我也是今儿运气好才碰上的，大补。”
赫然是一小块鹿肉。
沈涟漪不想要，沈窈窕非要给，到最后掰扯累了，沈窈窕只能出大招了，“姨妈，你这推推嚷嚷的，回头再让人知道我去了那地儿。”
沈涟漪立马不推了，嗖的一下收起来，还不忘把野菜盖在上头。
“你这臭丫头，胆子是真大。”
沈窈窕笑嘻嘻，“那怕什么，我十年八辈子去一回，又不是天天去，就是您得瞒好了啊，不能说。”
吃肉对于大坪村来说已经不是特别特别稀罕的事情了。
做不到月月开荤，但三两个月吃一次肉解解馋还是没问题的。
就算是传出去也不怕，跟着她一道去的顾清安、孙小婵只会以为张子璋能耐，从山上猎了小鹿回来吃。
这里头消息真真假假，足够沈窈窕浑水摸鱼的了。
天气渐渐热了，沈窈窕褪下轻薄的小袄，换上了单衣。
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冷，得再穿一件褂子。
小羊长的壮实，沈窈窕看了心里也高兴，趁着打扫羊圈的功夫，俩人把十头小羊拴在树下吃草，自己手脚麻溜儿的干着活儿。
为了保持羊圈的干净卫生，每隔半个月就得熏一次艾草，角落的石灰粉也得经常换。
“算算日子，他们俩也该回来了吧？”
“差不多了，一趟十三四天，这都十二天了，就在眼前的事儿。”
算计着丈夫归家的日子，俩人心头都甜蜜蜜的。
沈窈窕一个心情好，就给小羊喝水的水槽里添了点空间泉水，登时引起了羊群的蜂拥。
喝完了还不忘隔着羊圈蹭蹭沈窈窕的手，看的孙小婵都有些吃味儿了。
“这群小没良心的，我平日里也没少伺候，咋就跟你亲呢？”
沈窈窕心知肚明，却笑着打趣道：“不是吧姐，你还跟羊吃醋呢？真把它当孩子了？”
这话说的孙小婵一愣，回过神儿，她自己都乐了。
这边其乐融融的，梁世辉家就难了。
自从梁世辉空手而归后，甭说是他自己，连汤怜玉都有些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那点子改善生活的期盼，彻底没了。
梁世辉开始变得阴郁，孩子不能打，那他砸东西总成吧。
就那点破破烂烂的东西，砸到最后就剩下一个豁了口的破碗，跟张寒施舍的瓦罐了。
眼看着梁世辉要对那碗下手，梁年轻轻道：“砸吧，砸了之后，咱们四口也别活了，排着队去跳河吧。”
梁世辉高举着的手怎么也落不下来。
有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没活够，他不相信自己风光了一辈子，到了晚年却要穷困潦倒到这个地步。
他没吭声，将碗放下，出去了。
“你说是不是她自己偷偷摸摸的把东西拿了还死不承认啊。”汤怜玉擦着眼泪，觉着自己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难了，眼下她可以用最恶的念头去揣测沈窈窕。
梁年很无奈，看着梁志远吃下了野菜团，打发他出去玩了之后才道：“妈，她不是那样的人。”
汤怜玉不服气了，梗着脖子道：“你跟人家见过几回面啊，就这么维护她。”
她嗤笑一声，“也甭以为她对你有什么好意。”
梁年淡然，“嗯，我知道，毕竟是爹当年抛下了原配，她们后来的苦难，有一半是因为你们，恨你们也是应该的。”
这轻飘飘一句话让汤怜玉差点噎死，她讪讪半晌，没忍住嘀咕了一声，“不想当原配的小妾，不是好小妾。”
梁年：“……”
她彻底没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