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几年后，季芷柔来跟我说你们订婚了时，我就想明白了我会失望，是因为我一直希望：我救的人，如果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穆昀清，而是一个普通人那就好了。”
穆昀清眉心紧蹙，毫不留情地就呵了她一句：“真是个蠢女人”
季小暖撇嘴，斜着眼睛瞄他。
穆昀清面色一寒，也回视她。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两厢对视片刻。
最终，季小暖先讪讪收回目光，竟没有像平时一样炸毛，只没好气地扁了扁嘴，调侃道：
“我是蠢啊，换做其他女人，估计都开心死了，竟然能成为我们穆先生的救命恩人，就算不能睡你一次、再怀上穆家的种，也要好好敲诈你们穆家一笔，对吧”
穆昀清幽暗黑眸里冷光一闪，覆起厚重冰寒，冷哼道：“蠢是蠢，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你”季小暖磨牙。
她本来还想趁机挤兑他几句的，却没想到反过来被将了一军，顺势给他羞辱了一句。
只是这么怒瞪他良久，季小暖又泄气了。
其实，她倒也明白这腹黑男为什么又动了气。
因为她那“失望的原因”，无非是觉得，某大总裁是太过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他的身份，让当年生活得颠沛流离的她
感到自卑了。
但是，她知道，在某个腹黑男眼底看来
这种理由，何止是蠢，甚至还蠢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呢
原本，穆昀清从徐振那边听来，知道这小女人因为忌讳他的身份，放弃去医院找他的想法时，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情。
结果
某大总裁怎么也没想到
这死女人竟然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在明知道杨莘慧和季芷柔欺骗了他和穆家上下，明知道她自己的生活会就此越发艰难的情况下
却宁可让她自己受苦难受，也依旧死守这个秘密十年之久。
这不就是蠢么
季小暖垂着头，再次盯着自己套着室内拖鞋的脚丫子发呆。
她又看了看旁边某男那对“闪闪发光”的意大利手工牛皮鞋，忍不住皱起鼻子“哼哼”两声，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价值不菲的高定之类的。
和她这种穿着塑料拖鞋和睡衣，就能到处跑的人，还真不是同一个境界啊。
穆昀清听到她打哼哼，一眼就瞥见这小女人一脸仇视地盯着他的鞋子看。
他黑眸一眯，眼底毫不掩饰嫌弃，抬手就狠狠弹了她额头一下，似是烦躁，冷声道：“真是个麻烦精你知道你这些年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么”
季小暖皱眉疼得“啊”了一声，在座椅里就是一蹦。
只是这么一蹦，她又一头撞上了车顶，瞬间又一次痛得她叫了出来，抓狂得一手揉额头，一手揉头顶，那个忙碌的啊
某大总裁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去了。
“过来”
穆昀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抬高音量呵了她一句，干脆一把将她拖下车来。
关了车门，把某个还在抓狂跳脚的小女人往车身上一按，强制拉开她捂着头的双手，穆昀清这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垂眸一手查看她的额头与头顶
这小女人这会儿可是狼狈了。
额头被揉红了一大片，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跟顶着一头杂草似的。
就感觉他带着薄茧的滚烫指腹，缓缓抚过她的额头，循着她的额角，抚入她还有些湿润微凉的头发
那疼痛的感觉，似乎就那么轻易地被抚去了。
季小暖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穆昀清，忍不住嘀咕道：
“十年前，我不就做了个决定，最终没去医院见你么虽说这的确给穆家带来了许多无妄之灾，这一点我也不否认”
想起他说她给他惹麻烦的话，她现在回过味儿来，也确实是有些心虚。
想了想，季小暖突然斜睨了穆昀清一眼，没好气地道：
“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有多敏感，穆先生你的出身那么光鲜亮丽，当年的我没那个勇气去见你，不是很正常么”
她的父亲，是被容彦峥赶出家门，不被容家承认的季连城；
她的母亲，是被传言凭着一副美貌，将穆容徐三家闹得天翻地覆的红颜祸水，夏柔；
背负着父母一辈的所有恩怨情仇，而诞生下来的她
这身份，何其敏感
从小到大，季小暖因为这样一个身份而饱受非议，不断地受到欺凌与鄙夷。十年前，她才十二岁，她自然会害怕，那个高高在上的穆昀清
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嫌弃她
“你认为我会嫌弃你”
穆昀清微微眯眼打量着她，修长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殊不知，他那幽暗的黑眸深处，却倏然闪过了一抹深意，饱含兴味。
季小暖眨了眨眼。
她也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就呆呆地点头啊点头。
穆昀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却发出一声短而沉的冷笑，沉声道：“当年嫌弃你的人还少么，多我一个又如何你何必在意到连来见我都不敢”
“你”
季小暖一愣，小脸刷地通红。
不知为何，就有种被径直戳到了内心深处的羞耻感。
确实如他所言
当年，她在学校和家里是两头不讨好，到处都是嫌弃她的人。对这样的生活，她也只在最初时有些不甘，毕竟只凭她一人，也挡不住那么多敌人，随着时间推移，她也就麻木了。
于是，就算再加多穆昀清一人，那又如何
她有必要那么在意与担心，甚至都不敢去见他一面吗
除非
也如他所说，她是唯一一个能改变他想法的“例外”。
而他，也是她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