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绍楼咄咄逼人，他退无可退。
“陈叔，时间不早了，外面雨又下这么大，早点签了，早点回去休息。”贝绍楼丝毫不退让。
“绍楼，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们两家的交情还比不上云凤仪一个外人？你为什么非要为一个去世多年的女人讨个公道？就算是签，你也应该让我知道真相。”
“陈叔可能还不知道，十多年前我母亲能活下来，全都是因为云凤仪的恩赐。”
陈茂生当然听说了这件事。
当年，谁也不知道贝绍楼用了什么办法让聂华枝多活了十多年，起死回生。
直到去年，京圈里才隐隐约约说起，聂华枝当年运气好，在同一家医院里找到了合适的配型。
没想到这个配型竟然是……云凤仪。
陈茂生也吃了一惊，竟然是云凤仪！
云凤仪让聂华枝多活了这么多年，这样一来的话，贝绍楼认识云凤仪的女儿，也在情理之中。
一切就像一个环，环环入扣，又在一瞬间解开。
陈茂生都懂了。
“绍楼，今天我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签了这份文件，是吗？”
贝绍楼默不作声。
陈茂生自然都懂。
今天晚上，贝绍楼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他自然有一百种方式逼他签下文件。
陈茂生不知道他做了几手准备，但他一定是有备而来。
他要是不签，贝绍楼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窗外，雨声嘈杂。
陈茂生缓缓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椅子上坐好，打开面前的合同。
所有细则，一一罗列，不给他半点见缝插针的机会。
陈茂生从未想过，多年前犯下的一个错，今时今日全部加倍奉还。
他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可以轻易将云凤仪这样微不足道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但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签了字，陈氏集团的大权就不属于他了，剩余30%的资产，无非是给足他面子，勉强得一个安稳的晚年。
也许，这就是报应。
陈茂生知道，如果执意不签，他恐怕连一个安稳的晚年都不会有。
他面对的对手不是别人，是贝绍楼。
他太清楚这个晚辈的手段。
很久很久，听着雨水敲窗的声音，陈茂生的心口反倒多了平静。
他拿起笔，签下名字。
签好字，他倚靠在座椅上，疲惫的脸上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憔悴。
美人已逝，就连江山都不再属于他，他受到了很大的惩罚。
不知道云凤仪在天之灵会不会好过一些。
又不知过了多久，贝绍楼起身，拿过桌上的合同折叠好。
“陈叔，时间不早了，改天有机会再见。”
说罢，贝绍楼踏着大理石地面，打开办公室门，从容离开。
男人高大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陈氏集团。
坐进车里，程风启动车子，黑色的车驶入疾风暴雨之中。
“三爷，去哪里？”
“望月。”
“好。”
这里距离望月很远，大约有一个小时车程。
雨下得很大，雨刮器不停运作，抹开车玻璃上的雨痕。
三爷出手，一定不会失败。
“三爷，我刚刚得知消息，听说陈幼慈在医院流产了，哭得撕心裂肺。顾晋洲始终没有出现，一直都是她那个保镖在陪她。”
“她那个保镖倒忠心。”
“确实。”
陈茂生的事，一直是程风着手在跟，关于陈幼慈的身世，他也全都知道了。
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就连她以为疼爱她的父亲，实则也一直在利用她。
豪门联姻无可厚非，但陈茂生对这个女儿没有太多感情，纯粹当做可以利用工具。
如今这个工具失去作用，陈茂生立刻露出嘴脸，跟顾晋洲简直一路人。
“三爷，顾晋洲从去年开始在陈幼慈身上狠狠下注，孤注一掷，他赌陈幼慈是陈茂生独女，陈茂生一定会出手救盛京。可惜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陈幼慈竟然不是陈茂生的亲生女儿，毫无血缘关系。”
“他还是太稚嫩，以陈茂生的手腕，怎么会帮他？以为拿陈幼慈做要挟有用，但这个世上多的是狠心的人。”
“但三爷不是。”
“我怎么不是了？”
贝绍楼微微眯起眼睛，坐在后排轻轻摩挲手腕上的老山檀手串，整个人淹没的夜色中。
程风笑了笑：“我跟了三爷这么多年，多多少少对三爷有点了解。三爷要真是狠心的人，云小姐早就不在人世了，况且三爷做事滴水不漏，远不会像陈茂生一样留下把柄，多年后还被拿捏。”
“程风，我一时间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夸我。”
“我也不敢损三爷。”
“我看你敢得很。”
程风开车很稳，将车开往望月。
三爷今天在陈氏集团现身，不出意外，明天开始，三爷没死的事将传遍整个京圈。
京圈，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通往望月的路上一如既往很安静，只剩下瓢泼大雨洗刷空无一人的路人，整个世界都像是突然静下来，只剩下天地一色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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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病房里。
“我要见晋洲，我要见父亲……”陈幼慈哭得嗓子都哑了。
她的手背上扎了针，吊着一瓶水。
阿诚压住她的身子，脸色急迫：“大小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帮你联系，全都交给我，你好好保重身体。”
“还保重什么呢……”陈幼慈的眼中是涣散的光，无法聚焦，“宝宝没有了，我和晋洲的宝宝没有了……当我知道怀孕的时候我好开心，一直幻想和晋洲有一个小家……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宝宝没有了，晋洲也不会再喜欢我……”
“大小姐，你清醒一点，一个男人如果喜欢你，知道你失去了孩子会心疼，怎么会不再喜欢？除非他本来就不喜欢！”
阿诚实在忍不住。
他一个粗人都知道这些道理，为什么大小姐就是不明白？
大小姐在顾晋洲身上吃了这么多亏，她怎么还看不明白，顾晋洲只是利用她！
最糟糕的是，陈先生和大小姐还断绝了关系，态度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