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书披着睡衣来到卧室外，打开投影仪，一片璀璨星光出现在眼前。
他怔怔的看着这片星空发呆。
直到玄心雅柔软的身体趴在他身上：“看什么呢？”
“人类的疆土。”李青书缓缓回答。
然后他扑哧一笑：“真有趣。你知道，人类现在拥有多少疆土吗？”
玄心雅回答：“以起源星为中心，半径一百九十八光年，假设为一个球体，面积为49万平方光年，如果算体积，那就更离谱了……多少来着？”
“三千二百万立方光年。”李青书道：“如果让一艘船行遍所有的地方，以一光年为一个辐射点，以大联盟现在的飞船速度，也需要30亿年才能走完全程，但因为虫洞的关系，我们直接就有了……那其实不是拥有，只是号称。人类在我们号称拥有的太空里，实际的掌控区域不足万分之一。谁能说，那些属于我们，但我们从未到达过的区域，又有着什么样的存在呢？”
玄心雅摇头：“我们虽然到不了，但至少能看到。已经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地方没有高等异星文明。”
李青书冷笑：“是确认，不是事实。大联盟的专家甚至还说过开采熔岩晶体会导致影响星体结构呢。连一颗星球的内部情况都无法全面了解，又遑论那些未去过的地方？”
“但如果这些地方存在高等文明，那为什么对我们不理不问？也没有出征迹象？”
“科技的发展从来不是平衡的，更不是绝对的，文明的发展也不是只有侵略。也许有些高等文明只是不喜欢侵略。”
“黑暗森林理论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青书反驳：“我不相信黑暗森林理论。”
当年大刘的黑暗森林理论可以说是深入人心，但李青书却反驳了。
玄心雅倒没太奇怪：“黑暗森林理论虽然是大联盟为了扩张的需求而推崇的主流观点，满足了大家侵略性的需要，但依然有其现实之处。你不是也说过，生存优先的文明，都会无可避免的发展出侵略行为吗？”
李青书回答：“但事实已经证明，不是每个文明都生存优先。”
玄心雅不说话了。
确实，别管米洛人怎么出现的，哪怕是非正常状态进化，但它们至少已经进化成了一个非生存优先的高等智慧文明。
李青书道：“我也不是全面反对黑暗森林理论，认为所有的文明都不具备侵略性。实际上，黑暗森林理论的本质是猜疑链。宇宙中可能有爱好和平的文明，但也可能有爱好侵略的。为了安全，我们不可能把自身文明的安危放在运气好，遇到爱好和平的文明上，所以才建立了黑暗森林理论。”
“是的。”
“但大刘因此提出黑暗森林下的率先开枪，我不认同。”
黑暗森林的另一条理论根基是猜疑链，考虑到隐藏的危险，所以必须抢先开火，以杜绝文明危机，从而形成黑暗森林，从而导致人人自危。
李青书认同前者，但不认同后者。
即：隐藏自我是必要的，抢先开火是不可行的。
因为抢先开火同样可能导致一个本来不会对你出手的文明对你发起打击。
而这一理论，则是建立在：并不是拥有优先发现能力的文明就是最强的文明这一基础。
大刘的理论建立的另一个根基点就是星空远航能力代表科技能力以及知识大爆炸。
我先发现了你，所以我比你强，但由于存在知识大爆炸的可能，你将来可能比我强，所以我要先下手。
但是李青书不认同你是先发现者你就最强这个说法，因为有些文明可能就是比你强，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导致星空探察或者远航方面的科技没跟上——白火文明已经在这方面证实了这点，他们的星空远航能力不如人类，但是实战能力依然很强，甚至超越了人类，反而是数量上的不足成为他们的弱点。
宇宙中存在无数可能，不同的文明生态有不同的选择。
黑暗森林理论建立在生存优先上，建立在先发现先抵达就是强大文明的基础上，建立在所有文明都认同猜疑链上，建立在所有文明都会发生知识大爆炸上……一旦这些基础出现动摇，那么黑暗森林理论就无法成立。
这也是历史石板为什么看似不重要，但其实非常重要的原因——因为它给你的是正确的历史认知，至于怎么解读，理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正因此，李青书认同前者，必须小心对待任何外星文明，但反对后者，不能随意先开枪——话说回来，发现外星文明就立刻消灭这种事，怎么也不能算小心对待吧？
哪怕这个文明的确比你弱，你又怎么确定这个文明背后没有靠山，不是某个更加强大文明的家养宠物呢？
总之，星空文明的接触过程里，小心谨慎是没错的，率先开枪是不靠谱的，所以李青书对黑暗森林理论是认同前者不认同后者。
但可惜大联盟为了自己的扩张需求，从历史堆中找出了黑暗森林理论并奉为圭臬，从而形成了扩张主义。
由此可见，理论的传播从来不是因为正确与否，而只看统治阶层需要与否。
玄心雅想了想，点头：“你有你的道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突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因为这涉及到我们未来的方向选择。”李青书回答。
天青舰队未来有两个方向。
一是走出去，前往人类大联盟都未抵达过的星空，继续深空探索。
二是打回去，在人类大联盟号称掌控，但实际压根没去过的星空探索。
这是战略层面的大方向选择，至关重要，正因此，李青书需要有自己的理论基础来做出判断。
这刻听到李青书的说话，玄心雅大致明白了：“你想向内部发展？”
李青书点头：“唔。这么做有个好处，就是我们不会脱离大联盟，依然会和大联盟深度捆绑。但坏处就是暂时我们无法成为一个独立的文明，做事也会受到钳制。”
“独立的文明？”玄心雅微感诧异，却又不是太厉害。
从李青书打算走上星空流浪之路起，玄心雅多少就感受到了他在这方面的野心，只是这是第一次她听李青书亲口说出来。
妙目看着李青书，玄心雅道：“所以，你是一个收缩主义者？”
收缩主义是大联盟现在内部的另一大核心思想，其宗旨就是大联盟应该停止对外扩张的步伐，转向对内部区域的深耕，即探索联盟区域内的未知地带。
毕竟这片未知地带太大了，大到远远超过大联盟的实际控制区。
该思潮支持者同样众多，而且随着白火文明的出现，如今呼声也是越来越高。
李青书摇头：“也不算全面的收缩主义，某种程度上，我甚至也能理解扩张主义。毕竟只有走的够远，接触的够多，才能获得足够的提升，只是风险也大……”
李青书长吁一声：“但是适度的稳定根基也是需要的，联盟内部还有足够的空间与资源，接下来的目标，要是那家伙不捣乱的话，我会倾向于内部。”
“哪个家伙？”
李青书微微一笑：“打不打算解锁某个新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