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色一凛,舒菡也心惊肉跳。
宁远侯好狠的心,竟然真的打算去母留子。
舒菡觉得他们留在这里不妥,“跟我回府,安全一些。”
这里围墙低,外人很容易跳进来。而且,在舒家有那么些家仆,总归是比这里安全的。
少年摇头,“姑娘,快回去吧。”
舒菡知道,他是怕连累自己。她握紧拳头做出防备的姿态,说道:
“我外祖家有高手,这就将人叫过来,你们同我走吧,在我身边我也安心。”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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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从舒家的后门进去的,与此同时,柳府派的高手也到了。
他们只被下达了一个任务,保护院里所有人的安危。到了之后便各自散去,藏了起来。
舒菡看着阿胤端药碗进来,她道:“我来吧。”
他只摇头,低声道:“做惯了的。”
舒菡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心酸。
他从小就比旁的孩子懂事早,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亲爹,然而对方竟然想杀他娘。
舒菡想,这要是自己,肯定受不了,会疯的。
“娘,喝了药再睡。”
床榻上的檀香半睁开眼睛,在瞧见床边人后,她红着眼睛哭泣,“云维要杀我,公子,云维要杀我。”
她哭哭啼啼,是将少年认成了他爹。
见到他手里褐色的药汁,她猛的将药碗打翻,烫人的药汁洒在他腿上,少年闷哼一声。
舒菡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腕作势就要将他拉起来,岂料檀香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一口咬在了少年的小臂上。
舒菡急了,“哎,别咬啊,他是你儿子。”
然而檀香双目发红,模样凄厉,瞧着似是入了障,根本不听旁人说话。
舒菡抬头,见少年一脸镇定,似是不知道疼一般。
过了一会,檀香咬累了,松开嘴睡着了。
少年这才起身。
舒菡埋怨似的嘟囔,“怎么就不知道躲开。”
他抿了抿唇,“我娘她,心里不舒坦。”
“这样能心情好一些。”
舒菡拽着他的胳膊,将人往外室带,让红袖回去取药箱。
先让他自己将腿上的烫伤处理一番,而后将人按在桌子旁,撸开袖子看他的胳膊。
舒菡愣住。
少年抿着唇往回拽手。
舒菡抬起眸子,因着心疼声音软乎乎的,“都是你娘弄的?”
从腕子开始,到关节处结束。整个小臂上牙印遍布,旧伤呈现褐色,而方才咬的则是鲜红的,血肉横飞的。
舒菡看的心里发颤,眼睛都酸了。
在听得他轻描淡写的说无事时,终是落了泪。
这滴泪似是烫人一般,惊的少年猛的从座位上起来,
“姑娘,我自己来便好。”
舒菡没回答他,反倒是吩咐红袖去煮些软烂的粥水,等檀香醒了喝。
她握着对方的腕子,明显能感觉出对方身材精瘦。
“我来就好。”
他见她垂着头,有些慌乱。小姑娘怎么就哭了呢。
舒菡手没动,晃了晃他胳膊道:“坐下,我给你上药。”
他不说话了,顺从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发鬓。
舒菡也没做过这等事情,只能拿最好的药粉涂上,然后再小心的用棉布包扎好。
一圈一圈的棉布,缠在他胳膊上,也像缠在他心里。
看着对方垂眸咬唇,他想,定然是害怕了吧。
“其实,我娘————她只是发病时才这样。平日里什么样姑娘是知道的,向来和善。”
舒菡的包扎工作正在收尾,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二人对视。
杏眸水润润的像是被洗过,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鼻头也有些红,瞧着可怜巴巴的。
他放轻了声音,似是哄人般,道:“真的。”
舒菡当然知道檀香是什么样,也知道这次病发完全是因着那个叫云维的人。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知道的。”
手上动作依旧,系了个蝴蝶结后将他的袖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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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舒菡收拾妥当,让红袖带上礼物后,主仆二人往院门口走。
“小姐,您看,”红袖说着指了指拱门处。
晨曦的光亮甚是柔和,少年穿了之前的那身黑色劲装,脊背挺直,站在那似一棵翠竹。
“姑娘,”他走过来,和舒菡说话。
昨夜出了那样的事情,舒菡也没打算叫他,想着让他好好歇息一番。
“你娘好些了吗?”
少年颔首,“多谢姑娘。”
舒菡没说什么,有他在总是好的,免得嘉禾郡主又要送她男人。
嘉禾的行程是明日天不亮便走,今天是提前送她,也是最后再聚一次。
到了后,不免要喝酒助兴,不出意料的,舒菡又喝醉了。
往房间走的时候,舒菡伸出一只手比划着,“我————我就喝了这么一点呀,没醉没醉。”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红袖一脸无奈,少年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心想,她喝醉后像是换了一个人。
更娇憨了。
红袖叹气,“你扶着小姐回去,我去取东西。”
除了醒酒汤外,还要取换洗的衣物,这些只能红袖回马车拿取。
少年颔首,在红袖不见踪影后,他长臂一伸将人抱起来,大步朝着院子去了。
舒菡从狐裘里探出脑袋,迷迷糊糊的说了句,“我是在坐船吗?”
怎么晃晃悠悠的。
见她醒了,少年的身子紧绷,脚步也停住。抿了抿唇,他轻声哄着道:“我,船马上就到岸。”
黑白分明的眸子带了丝茫然,她忽地弯唇笑了,手似藤蔓般缠上他的脖子,脑袋在他胸膛蹭了蹭。
“这样就不晃了。”
少年不说话了,抬脚接着走,不过动作越发的轻,生怕扰了她。
到了之后,将人放在床榻上,却不想她搂住脖子不撒手。
“姑娘,到了。”他半跪在床榻边上,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