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元把头侧到一边，对祝凯的秘书道：“还得劳烦您回避一下。”
秘书站在那没有动，等着祝凯的指示。
祝凯摆了摆手，秘书这才退了下去，把病房的门关好。
李信元站在祝凯的对面，盯着他翘起的那只皮鞋，油亮且不染纤尘，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上面的微微褶皱。
“要说什么？”
祝凯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眉头不自主地聚拢又放松。
怎么手术室那边还没有消息？
李信元垂着眼睫，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安排在急诊科抢救的那位，应该不是祝少吧。”
祝凯眼睛都没有抬，抖开手边的报纸，轻脆的哗啦一声响，倒也像是默认了李信元说的话。
房间内一时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祝凯翻动报纸的声音。
“所以那位，是祝少的替身么？”
李信元打破这份沉默，开口发问。
祝凯正要翻页的手顿住，终于抬头正眼看着李信元。
祝咏之有替身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你从哪得的消息？”
祝凯自然是要问个清楚。
知道祝星集团和三山基地有联系的人并不多，但也不算少，祝家本宅别墅里的佣人大多见过齐必成，再加上自己身边的亲信……
如果这档子事真被人透露出去，总该要知道从哪里查起。
李信元自然是要实话实说。
“是祝少亲自告诉我们的。”
祝凯听了这话，嘴角抽动。
倒不是因为是“亲自”这两个字，而是后面的那个“们”。
也就是说，知道祝咏之有替身的，并不只李信元一个。
祝凯差点气笑了，招呼李信元在他对面的单人座沙发上坐下，让他把这件事说明白。
李信元内心还是有些挣扎。
他虽然厚着脸皮找来确实带着些目的，不过这要是全都抖搂出来，自己“卖队友”的标签可就永远摘不下来了。
只是在祝凯面前他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可能收回去。
他挑了些重点给祝凯说。
比如，祝咏之如何联系了他们，让他们去祝星物流把他捎带出去。
再比如，祝咏之如何用他的秘书顾千辰来威胁顾管家，让她把替身带到祝星物流。
那些荒唐的派对内容李信元只字未提。
他的话音结束，祝凯又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这一次并没有窸窸窣窣的报纸翻动声，只有他们二人并不在同一频率的呼吸声。
祝凯半眯着眼睛，沿着他有些松垮的眼皮自眼角一路分出好几条皱纹，两条眼袋隐隐挂在他的眼下。
整理下来，也就是说祝咏之其实打一开始就没有老老实实在祝星物流待着的想法，在到那的第二天就让齐必成顶替了。
顾千辰说他受伤住院，没有跟在祝咏之身边也是因为这个。
祝凯把所有事情串到了一起，冷笑一声。
呵，放任了四年没有管，祝咏之真的是长本事了。
他抄着胳膊，把整个后背交给沙发的靠垫，暗暗思索。
“还有多少人知道？除了你。”
祝凯把大拇指的指甲叠在食指上，顺着第一个指节一下一下掐到第二个指节，然后折返，来来回回好几次。
这小动作并不怎么显眼，明面上他仍是面不改色，照旧一副严肃的模样。
李信元大致回忆了一下。
那日从祝星仓库回来的时候，加上祝咏之正好一车坐满。
除了他之外，有三个人是知道祝咏之有替身这档子事的。
虽然后面在别墅还叫了些朋友一起疯闹，但那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忙着花天酒地，倒也不会顾得上提这档子事。
这么算来，其实也不多。
“还有三个。”
李信元如实回答道。
祝凯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面色凝重，引得周边的气场有些骇人。
李信元突然生出了些不安来。
祝凯该不会是在想怎么把他们的嘴堵住吧？好歹都是些公司小开，虽然不比祝星集团的规模大，总不至于用上什么强硬的手段吧。
祝凯越是沉默，李信元越有些心慌。
他一开始尚且能绷着礼貌的笑，此时两个嘴角怎么也抬不上去了。
在李信元的焦虑攀升到顶点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紧接着秘书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李信元不知来人是谁，先站了起来。
许清换了一身绿色的手术衣，神情冷漠对祝凯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是想问问，外面那位，是打算一直放在走廊么？”
李信元探过身子身子望向门口。
一张转运床，上面还挂着几袋输液的药。
床上躺着的那人身上连着好些个仪器——倒像是他之前在急诊科看到的。
许清的语气里隐隐有些怒气。
“这么重的伤好歹让他在病房里躺着，就这么放在外面合适么？”
祝凯收起翘起的二郎腿，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说道：“那就这间，先放进来。”
要不是李信元早已知道那人不是祝咏之，不然一定会被祝凯这冷漠的表现吓到。
哪有人会对重伤的亲儿子是这般态度。
“他的手术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我儿子的还要多久？”
许清没有回答，只是上前检查了一下伤者的状态，掀开盖在他肚子上的薄毯，他身上的衣服被剪的乱七八糟，敷料上染着大团鲜血。
满眼都是鲜红，李信元别开了眼睛。
“能给他做手术的几个教授还在里面那台下不来，只能先稳住了状态，暂且缝合，等那边的结束再送过去。”
祝凯瞟了一眼，“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许清又把毯子盖了上去，瞄了一眼监护仪，大概记了下数据，就出去了给外边的医师吩咐了两句也离开了。
祝凯盯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线条，轻蔑地笑了笑。
就说么，自己儿子暂且还没脱离危险，这个替身怎么会那么命大，这么轻而易举就从死神手底下跑了出来。
明明都经历了严重的车祸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