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凯见众人没有别的话要说，接着道：“这一次股东大会，我是想让我儿子和各位股东见上一面。”
祝凯顿了顿，就在他清嗓子的间隙，下首几句“祝星的继承人”之类的话正好就飘进了耳朵。
他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终归是以后要接替我的位置，和各位打交道的人。先前他没回国，没有那个机会，如今学成归来，总该在股东大会上出现一次。”
这句话的时机正好。
此时会议室的门把手向下转了半圈，两扇门缓缓敞开。
祝凯收了声，和股东们一起往门口方向看去。
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人被祝凯的秘书缓缓推了进来。
被所有人如此审视，他也丝毫不见有什么慌张。
在众多股东惊异的打量下，那人一直被推到了祝凯身边，然后对祝凯微微点头报以微笑。
他对着所有股东自我介绍。
“各位股东们好，我是，祝咏之。”
股东们面对这样的场面明显有些错愕，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们估计谁都没有想过祝星集团的继承人会以这种方式登场。
祝凯的秘书把人推到祝凯身边后，便站回到了讲台那边，很有眼色地没有开口，只是等着此时坐在首座的两人说话。
祝凯目不斜视，并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的身子向另一边靠了靠，像是刻意要与那人拉开距离。
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的大拇指不断在食指一侧摩挲，神情冷淡，目光落在会议桌中间插在花泥里努力坚持着绽放，仍能看出有些半死不活的花上。
股东们终于开始打量在祝凯身侧的那位继承人。
他坐在轮椅上，头发剃成了板寸，脑袋上用头套兜着纱布，虽说披着一件西装外套但里面还是能看见显眼的病号服。
膝盖上搭着一条薄毯，隐约能看到被挡住的尿袋。
股东们不由得窃窃私语，互相嘀咕。
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好奇地发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祝凯冷着一张脸并不作答，倒是此刻他旁边那位坐着轮椅的人轻咳了两声，为众股东解答道：“前阵子不小心出了点事故，以至于用这个造型出场惹诸位担忧，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个股东皱着眉头用嘴型说了声“诶呦”之后，便靠在椅背上不再发问。
又听坐在轮椅上的继承人说道。
“股东大会上既然早就定了有这么个环节，我也不好因为自己的缘故随便更改。诸位都是大忙人，下一次这般齐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终究是得和诸位股东们见上一面的，这样也算不辜负董事长的特意安排。”
股东们点头称是，对眼前这位继承人多了些好感。
人都这样了，还要为了会议定好的环节顺利进行而出席会议。
况且在言语间，也能听得出来对股东们的态度是重视的，甚至不惜拖着这样的身子出现。
台下的讨论声渐渐变大了些。
秘书适时开口，在秩序彻底失控之前堵住了股东们的嘴。
他问在坐的各位股东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见无人发言就说了些客套的场面话，宣布股东大会结束。
这是股东们第一次亲眼见到祝凯的儿子，怎么说都得上前多聊两句。
他们没有选择立即离开，三三两两聚过来和祝凯聊上些无关痛痒的话，顺带着对祝星继承人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
“好好养着吧，我瞅着你这性子多少还是随了你爸的，对自己也挺狠。”
有人上前好心关切道。
“下次再见到您应该不会是这样了……”
坐在轮椅上那人勾着嘴角笑着回答。
只是说话间又突然一顿，他藏在毯子下的手猛地紧握，忍过了那阵疼痛后抱歉地笑了笑。
“往后还得靠您几位关照。”
众人寒暄过后也该离场，坐上安排好的车驾，前往由祝星集团包场的餐厅用餐。
祝凯的秘书一直站在门口，微笑着恭送股东们纷纷离去，待最后一个股东走出会议室的大门，终于回到了会议室。
祝凯和轮椅上那人并排坐着，并无其他交流。
“董事长，股东们已经陆续抵达餐厅，还有一辆车刚刚出发，十分钟后抵达。”
祝凯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这种场合，向来谁出场最晚，谁地位最重。
祝凯也不着急现在就跟着过去，秘书也就在一旁默默站着，余光却瞧见轮椅上那人在微微颤抖。
他急忙过去查看情况。
那人的表情并不算太好，嘴唇发白，皱着眉像是忍着剧痛。
秘书急忙招呼来了从医院一同跟过来的护士。
护士给坐在轮椅上的那人补上一针止疼药之后，祝凯给秘书使了个颜色。
多半是有话要说，秘书便带着护士出去了，把会议室留给二人。
等会议室的门一关上，祝凯终于起身，站在落地窗边，看向对面。
挨着祝星大厦的那栋高楼外立面的玻璃反射着阳光，落在他身上，只不过会议室的灯通通开着，如此这般，祝凯被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并不明显。
“你倒是接受地挺快。”
……
中年丧子。
祝凯之前从未觉得这件事情会落到他的头上。
虽然他一直以来对祝咏之这个儿子并没有过分关心，他也从未把过度的感情投注在他人身上。
面对祝咏之一命呜呼的这件事情，祝凯如此难以接受甚至说又些愤懑的原因，顶多是不想让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他罢了。
先前他父亲去世时，太多人给予他安慰地注视，给了祝凯一种不如他人幸福、低别人一等的混乱感。
他至今不愿回想，以至于并不愿意把这事儿放到明面上，再一次承受。
那日凌晨，他在情人的家里接到秘书的电话后匆匆赶往医院，就听闻此等消息。
祝凯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