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会儿，地上到底还是没能存住什么。
雪花落在地上化作雪水和泥土混作一团。
倒是绿化带成片的冬青卫矛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雪，小心翼翼地盛在叶片之上，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替雪花宣传它们的存在感。
顾千辰在窗边站了一阵觉得有些冷。
原本因为走了好长一段路出了汗而冻得有些发硬的刘海，在暖气的作用下逐渐化开，还原成水珠，从他的额前滑落。
顾千辰这才想着去洗一个澡。
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冬日的热水澡而变得舒畅。
从花洒里流出的热水，温柔地卷走顾千辰的眼泪。
水花砸在瓷砖上的声音，压住了他的小声呜咽。
一场普通的宣泄罢了。
就是不知道顾千辰究竟是为了心疼齐必成的遭遇，还是为了消除自己内心的苦楚。
他像所有强迫自己时刻维持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一样，等水龙头一关，再次恢复正常。
日子总要继续。
一次心灵的休整结束，便再积蓄压力，等待下一次释放。
顾千辰自行准备好去祝星物流需要的东西，在第二天的清晨，离开了家。
持续了一夜的雪还在下，外面果真是白茫茫一片。
在还未来得及被清扫的路面，印下顾千辰这个先行者的一串脚印，一路护送着他搭上祝星物流的班车。
……
顾千辰被祝凯赶到了祝星物流这件事，齐必成并不知情。
他也没有办法探听关于顾千辰的消息。
终日被困在病房，饶是齐必成心态再好，也生出了一丝烦躁。
李信元作为“祝少”的坏情绪最直接的受害者，这段时间也不敢在病房里面晃荡，生怕哪句话说不对就挨一顿臭骂。
在齐必成还没来得及安排第三次洗纹身的时候，祝凯倒是破天荒地来到了病房。
祝凯的秘书把被解救出来的李信元带走，留给这对“父子”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放心大胆地交流。
经过这么久的住院休养，齐必成其实已经算得上恢复地七七八八。
单看他的发型就能知道时间无情流逝了多久。
在祝星集团股东大会亮相的时候，齐必成还是个寸头。
被祝凯刻意放置的时间里，齐必成的头发现在已经长长了很多，还是毫无章法地一通乱长。
前一段时间甚至已经遮住了眼睛，齐必成问护士借了个皮筋，天天扎一个冲天揪。
李信元见一次就笑一次，笑一次就被骂一次。
也是李信元实在忍不住了，这才约了个认识的发型师，在病房里给齐必成好好修剪了一番，恢复了“祝咏之”的原貌。
前两个月里齐必成还只能别别扭扭地缓慢行走，现在走动起来已经和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
齐必成虽然在祝凯无法亲自掌管的地方，靠一通硬挤，给自己争得了些自由。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在vip病区的系统里，“祝咏之”这位病人的级别不低，那些医生也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得到什么通知，不能擅自做主放他出院。
医护们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迟迟不出院，但也还是按照流程，每天问上一圈。
医生和护士们来查房只是走一个过场……
他们这两天来也没有像最开始那般，又是查看“少爷”伤口的愈合情况，又是时刻记录着重要体征数据。
这些天查房询问的内容，无非是“您吃饭了么”的问候，抑或是“不要操之过急”之类的叮嘱。
嘱咐得很好，但齐必成不听。
他的身体情况自然是自己最清楚。
为了把躺在病床上不得动弹时候损失的肌肉长回来，齐必成每天在复健中心安排的基础上，在病房里再加练一两个小时，以期早日恢复正常。
虽然不想承认。
祝咏之空长了个子，至于他那个小体格……
齐必成之前一直也是按照祝咏之的标准特意维持的，但那种细狗身材，着实也有些不够看。
只能说是穿衣显瘦，脱衣就只是单纯的瘦。
齐必成既然决定把托祝咏之的“福”、意外得来的纹身洗了，自然也可以从现在开始，重新塑造自己的身材。
怎么着也得锻炼得比之前的体格更加能经得住生与死的折腾。
谁又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生命力还得是顽强些更好。
所以，当祝凯时隔许久来“探病”时，看到的就是齐必成在自己身体可承受范围之内的锻炼场面。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祝凯本以为在病房里困了这么长时间，齐必成的状态说不定会十分萎靡。
没成想人家倒习惯成自然，甚至开始自娱自乐。
一进来就祝凯就瞧见齐必成跟随着音乐的节奏，握着哑铃上下摆臂。
“感谢您给了我这么长的养病时间。”
齐必成把音乐关掉，又把哑铃放回病床下，站在祝凯面前低着头，一副感恩戴德地模样。
“也多亏祝星医院的医资力量强大，还有各位医护人员的悉心照顾，让我从一个半残废恢复到现在个样子。”
话里话外都是捧着祝星。
祝凯虽然知道这种话多半是齐必成违心的恭维，但是好话终究还是比别的内容更容易往耳朵里钻。
祝凯哼了一声，打量着眼前这个一直颇有自己想法的替身。
“既然差不多好了，就出院吧。”
他大发慈悲般地对齐必成甩出这句话。
齐必成心下一动。
终于等到了可以出去的这一天。
但是他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地兴奋，只是保持着有度地浅笑。
“好的。”
齐必成老老实实回答。
“快过年了，祝家的聚会可没有把人继续扔在医院的道理。”
祝凯走到窗户旁，负手而立，眼神略过摆在窗台边上的一盆长势茂盛的绿箩。
这是，要齐必成以祝咏之的身份参加家庭聚会？
一次性要应付那么多熟悉祝咏之的人，齐必成无端地生出了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