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铃靠在一楼的楼道内，微喘着气，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左边的楼道口。
外面的浓雾已经遮盖了怪物的身影，只能隐约在雾气的翻腾搅动下看到道路对面模糊的两个黑影。
巨手怪物的嘶吼和翅膀的扑腾声不断传来，她不敢再多久留，拖着骨槌沿着楼道往上跑去。
街道这一面是连片的废弃小区和自建楼，她所处的这栋就是尚还保存完好的自建楼。
楼道的地面和扶手都被厚厚的灰尘所覆盖，地面上一道拖行痕迹和脚印十分明显。
顺着痕迹，程乐铃找到了位于四楼的一户住所外。
房门是虚掩着的，伸手推开，里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房子里面所有木质的家具和任何有用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只剩下一片被灰尘掩盖的狼藉。
在这片狼藉的中心，昏迷的许簌世被随意放置在了房屋的中心躺着。
而程楚歌，则是在窗边的位置靠墙而坐，他双眼紧闭，呼吸略微急促，脸色上没有什么血色。
在听到门口的响动后，程楚歌迅速抬起眼皮，右手紧握着的手枪上举，在发现是程乐铃后，就又放下手臂闭上了双眼。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程乐铃对面前的哥哥有了些许的改观。
数次的舍己救人，即使是面对那个压迫感极强的藤壶巨人，也没想过逃跑，而是冷静的扣动扳机、寻找掩体、搬运伤员......
更何况，他还是拖着伤口还未痊愈的身体。
反观进入调查队训练营的新人许簌世，身为一名超凡者，在第一次直面怪物的时候直接吓破了胆，成了彻底的累赘。
这......已经是一个普通人在这种局面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脱下了自己身上黑黄色的调查团风衣，披在了程楚歌的身上。
随后，程乐铃的视线越过程楚歌看向了窗口，窗外的朦胧迷雾中，那道巨大的黑影在街对面抓狂地攻击着身边的一切东西。
天上恐怖的人头怪物盘旋着降下分不清颜色的毒雨，地上的巨手举着三四米长的水泥柱以恐怖的力道和速度投掷。
原本就让人绝望的藤壶巨怪，就足以让人绝望，不知如何抵抗。
但新出现的人头飞蝠，却能压制得那个巨怪在原地无能狂怒。
看着街道对面那一幕，程乐铃只感觉嘴唇干燥，以至于唾沫都难以从喉咙下咽。
这种场面的战斗......别说哥哥一个普通人了，哪怕是自己参与进去，都是被瞬杀的节奏。
瞬间，她内心产生出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挫败感，只觉得自己此前内心想要保护家人的誓言如同回旋镖一样打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就凭这样躲在一旁的自己，凭什么敢说在这样的世界中保护好家人呢？
这是，她想起了在短暂的几天训练中，光头教官谷常丰说过的一句话。
“你可以选择战斗，你也可以选择逃跑，不过在跑之前想想，你能跑到哪？”
超凡者已经是最后一道屏障了，再跑，能跑到哪里去呢？
这里就是一片被结界笼罩的围城，一旦巨灾怪物破城，无人能够幸免。
那至少......我还能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做。
程乐铃握紧了手中的骨槌，原本有些动摇的内心，再次坚定了起来。
“等它们打完，我会引走怪物，到时候你背着簌世去后面的区域。”
她说完，她便拖着骨槌，朝着楼顶走去。
在楼顶，她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下面的状况，楼体之间的间距并不远，她可以轻松的跳到对面的房顶。
她左手提起骨槌扛在肩上，右手抽出了腰间配发的制式左轮，举枪对着街道对面的迷雾，站在了楼顶的边缘。
无论赢下来的是哪只怪物，她必须得保证第一时间吸引到仇恨，将其引走。
哪只赢了？
“咔哒咔哒——”
浓雾中，一颗由三根骨刃节肢爬行，翅膀收拢撑着地面的人头飞蝠，朝着房屋的方向爬行而来。
她拇指压下了左轮的击锤，食指扣在了扳机上，眼睛微眯着瞄准。
忽然，程乐铃愣了一下。
那只恐怖的怪物，右侧翅膀的手臂，还拖着一道身影，它小心翼翼地将那道身影放在了楼下，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没有一丝怪物的样子。
刚才......它也是掠过了自己，没有攻击自己。
为什么？
还没等程乐铃细想，一阵如同在锅里腐烂的血泥沸腾的咕咚声响传入了她的耳边。
瞬间，她只感觉眼前一白，强烈的耳鸣阵痛袭来，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一片血红，心跳速度也在此刻攀上了高峰。
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跟着耳边的嗡鸣在自己的脑海中炸响。
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那咕嘟声传来的方向。
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眼前翻腾着的、被血红覆盖的雾海中，一盏明亮的灯塔摇曳着照耀，慢慢的，在她的视线中，只剩下了那盏不断逼近的巨大的、闪耀着黄色荧光的大脑。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摇晃着向前倒下，身体翻滚着从四楼坠了下去......
...
程楚歌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喘着粗气。
那是什么B玩意？
在那一声咕嘟作响的，如同古神低语般的呢喃后，他就感觉大脑遭受到了重击。
强烈的耳鸣震得他几乎无法去操控腐血飞蝠，鲜血开始从他的鼻腔、眼睛和双耳流淌而出。
在他鲜红一片的视线内，依旧清晰的就只有不断弹出的灰雾组成的游戏界面和警告。
「检测到玩家遭遇了精神攻击，与角色连接自动断开」
「角色【腐血飞蝠】已处于游戏托管模式」
「警告」
「不明生物正在尝试精神控制【腐血飞蝠】」
「托管中，控制失败」
「正在分析攻击源...」
「攻击源为：声音」
精神控制？那个莹黄色大脑？
没见过的特性？
腐血飞蝠是角色，属于游戏造物，所以没有被控制成功？
精神攻击的源头是......声音？
是自己最开始听到的咕嘟声吗？
那个恐怖的大脑怪物还在不断靠近，耳边的嗡鸣也愈发震耳欲聋，即使是捂住双耳也无济于事！
不能让它继续靠近下去了，这里还有很多精神力不如我的人！
程楚歌喘着粗气，抬手摸向了腰间。
那是一柄多功能匕首，制式产品，末日前的产物，没有对抗灰雾怪物的能力，主要用途只是割断绳索和开罐头。
他右手快速举起了匕首，深吸一口气，左手抵着匕首的末端，对准右耳的位置，缓缓将刀尖推入......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直到左耳也如法炮制地刺聋之后，那些刺耳的嗡鸣在一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程楚歌红着眼睛，疼痛和失血在这一刻转化成了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杀意。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甚至来不及去包扎自己在淌血的耳朵，也没用灰雾珠去灰雾，就直接接管了腐血飞蝠的控制权。
飞蝠接收声音并不会被影响，因为它属于“角色”，有着游戏的庇护。
程楚歌迅速用飞蝠翅膀顶端的手抓过了地上绿毛手中握着的左轮，检查了备弹已经被装填上三颗后，便猛地震起双翼，朝着北面，那迷雾之海中的灯塔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