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文的卖力下，驴车上满满当当的装了一车的油渣饼。
一共一千斤。
苏白拿出最后剩下的两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之后又在榨油厂的水龙头底下装了一大水壶的水。
苏文累得一身汗。
将长袖脱下来，就着水龙头洗了洗，就这么挂在了驴车上。
又洗了一把脸，就着水龙头喝了个水饱。
这年头，有水喝方便就行。
没那么讲究。
尤其是苏文这种庄稼汉。
不少人甚至种田的时候直接喝小河沟里的水。
很多庄稼汉动不动就脑袋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喝了生水。
“走吧！”
苏文缓过来，拿着小鞭子，又赶起了驴车。
驴车拖着沉甸甸的货。
陆妙竹也下了板车，只让两个孩子坐在上面。
她在一边牵手扶着。
有了苏文的赶驴技术，这一次回去，居然要快了不少。
今天到家晚了，到达家里的时候，院子门口已经不少村民拿着黄鳝过来，准备结昨天的货款了。
看见苏白来，一众人赶紧打招呼。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不在家！今天我老婆舅都来了！带了不少黄鳝来呢！你看看！”
“是啊！我专门从隔壁村过来，听说你收黄鳝，我专门过来瞧瞧！是不是六毛钱一斤啊？！”
“我是来买油渣饼的！家里养了两头猪，准备贴一贴膘，秋后我家那小子要是争气，上了大学，刚好宰了它！”
“……”
一大群人，围在自己家门口，闹哄哄的。
苏文牵着驴，看着面前这些人。
很多都是熟面孔，村子里的乡亲。
还有不少应该都是隔壁陈家沟村的，一个个拎着木桶，口袋里塞着尼龙袋，军绿色的长裤卷着裤脚，缝隙里都是泥巴，头上戴着草帽。
看见自己牵着的驴车，咧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陆妙竹已经赶紧开门去了。
车子上的两个小家伙，趴在一堆花生油渣饼上呼呼睡得正香。
苏白踩上去，抱了一个下来。
陆妙竹也回来赶紧抱着另一个。
苏文将驴车牵着走进了院子。
一窝蜂的村民们就涌了进来。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
排队都排到了外面，唧唧喳喳的，一大群人在聊天。
陆妙竹摆好方桌，拿出一迭用报纸针线穿好的本子。
苏白将今天的货款给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紧接着，一大群人，结账的结账，交货的交货。
不得不说，陆妙竹还真的是有做生意的天赋，一整套动作下来，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苏白则是卖油渣饼。
苏文见他爬着上了驴车，哼哧哼哧将油渣饼往下扔。
当下总算是缓过神来，道：“我来帮忙。”
他三下两下就上了驴车。
解开一直捆着的绳子，一拿就是五六块，往下递给村民。
动作麻溜干练，那可不是苏白能比的。
毕竟，干惯了庄稼活。
苏文力气大着呢！
有了苏文的帮忙，苏白就松快了不少。
他只需要在一边算账收钱就行了。
有时候，有些村民没带钱，直接就用黄鳝抵。
这个就需要苏白和陆妙竹说一声，在每个人名字后面标注一下。
一个小时后。
院子里的村民们已经逐渐清空了。
油渣饼子早就卖完了。
这种紧俏商品，头一个月是最好做的时候。
自从这两天苏白开始收黄鳝，卖油渣饼，隔壁几个村子都听说了。
一个个捉了黄鳝用桶装好，之后又买了油渣饼，装进尼龙袋用扁担挑回去。
因此一买就是五六十斤。
一车油渣饼卖完，净赚五十块钱的利润。
苏白一分钱没拿，全都给了苏文。
“这钱你拿着给爸治腿，腿不能拖了，剩下的钱，我这两天会尽快挣到送过去。”
苏白道。
苏文看着手里的一大迭厚厚的毛票，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面前的苏白。
比印象里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但是，看起来之前身上的那种流里流气没有了。
苏文顿了顿，半晌才憋了一句出来：“不要太累。”
苏白点点头。
苏文这才离开回家去了。
去县医院的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有去家里看看。
上次因为苏白的事儿，他和自己媳妇儿发了一通火，把李茂丁都骂哭了。
现在看来，的确是自己错怪了她。
下午要带着爸去省城看腿。
家里爸妈的衣服都得收拾好。
也幸好田已经插秧完了，不然这会儿可有的担心。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苏文收拾完毕，过来和苏白说一声。
却见苏白家里又来了不少村民。
还是送黄鳝的。
苏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弟弟的黄鳝生意，应该做得很大了。
“我现在去县城。”
苏文道，“你做生意，踏踏实实做，别想走歪门邪道，钱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和你嫂子说了，让她回娘家借点钱，凑一凑，能熬过去的。”
苏文说完后就要走。
却见苏白赶紧站起身，绕开了排着长队的人群，走到灶台旁，掀开了盖子。
苏文这才注意到。
原本锅盖一直都是盖着的。
掀开后就看见热气儿冒了出来。
苏白端了一碗炒饭出来。
“吃完再走，大哥，人是铁饭是钢，不急于这一时。”
苏白笑着道。
苏文看着面前的这一盘炒饭，有些发愣。
这是……
白米饭，精细粮？！
他脑瓜子嗡嗡嗡的响。
自己长这么大，除了去别人家喝酒能吃上一两顿白米饭。
除此之外，基本顿顿都是土豆、红薯。
如今，这一碗炒饭，显然是挖了一大勺猪油炒的。
油滋滋，亮汪汪，里面还有香菇丁和满满的肉末。
那香味，顺着风，直直的往自己鼻子里钻。
他今天一天就吃了一个煎饼。
这会儿正饿着呢。
苏文还在发愣的当口，苏白就已经直接递到了他的面前。
“哥，抓紧时间吃啊，别耽误了事儿！”
苏白道：“我还得去收黄鳝呢！”
苏文缓过神，也不矫情了，当下接过了装炒饭的瓷盆，还有一把铝制的大勺，大勺大勺的吃了起来。
米饭香极了。
这肉。
除了过年奢侈了一次剁了半斤肉，关键都还紧着孩子爹娘吃了。
苏文只觉得，自己勺子抡着都起了风。
一大瓷盆饭，轻松下肚。
苏文吃得心满意足。
说实话。
他把瓷盆还给苏白的时候，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苏白却没和他多说，就是让他赶紧走，别耽误爸治腿的时间。
苏文这才赶紧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
这要是上辈子的苏白，铁定当着他的面，问他好不好吃，还要不要这种诛心的话。
没别的。
就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只是重生一世。
苏白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小心翼翼的维护家人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