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再多，都不如一句公家。
苏富贵这会儿顿悟了。
难怪了！
苏白闹这么大动静，苏江河那家伙也没说啥，还支持他。
感情都是和公家做生意！
那不是走私，就不会枪毙。
和公家做生意，那钱来得堂堂正正，谁来抓他？！
苏富贵这心，还就真的落回了肚子里！
“你这小子！之前不着调！现在看来也不是个不成材的！”
苏富贵走过来，盯着苏白看了半晌，闷声憋了几句话，“反正私人生意别做，你要是和公家做，那爷不说你！挣点公家钱，长本事了！”
苏白一一笑着点头。
此刻，苏哲和苏明权的脸色简直是黑如锅底。
两人压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苏明权原本是想过来看热闹，顺顺气儿的，没想到更堵了！
肉也没吃着！
当下就拉着苏哲回去了。
苏白又让苏文去隔壁将陈美娟请过来吃饭。
莫约天色擦黑的时候，一张八仙桌上，苏富贵和陈美娟端端正正坐在了正上方的主位。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
叫两人看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一直知道小儿子一家挣到了钱，倒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挣到了这么多？！
大鱼大肉，还有精细粮白米饭，就连青菜上面都飘着一层厚厚的油！
他们在梦里都不敢这么吃啊！
“爹，娘，吃饭！吃饭！”
苏明瑞这会儿挺直了腰杆，笑得满面红光，伸出手就在苏文胳膊上一拍。
“赶紧去给你爷奶装饭！愣着干啥？！”
苏文闻言，正准备起身，李茂丁就端着满满当当的两碗白米饭过来了。
“爷爷奶奶，吃饭，锅里还有很多，吃完了我帮你们盛。”
苏富贵咽了一口口水。
这白米饭，他这辈子也没吃过几回。
陈美娟这会儿更是激动得手都在哆嗦。
吃上红烧肉的时候，苏白又拿了个杯子，给苏富贵倒了一杯酒。
“爷，喝点酒，解腻。”
苏富贵赶紧接过来，抿了一口。
这会儿，他的脑海里，没由来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是不是，跟错儿子了？
念头一直在脑海里打着转儿。
席间一直交流。
苏富贵发现，苏白这个小孙子，和自己记忆中完全变了个样儿。
他喝了点酒，脸色发红，活了一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饭菜，难免感慨。
“爷，明天我带你去县城转转？”
苏白忽然笑着道。
苏富贵一愣，喝了酒，舌头都大了。
“去，去那儿干啥？”
苏白笑道：“带你去看看新鲜！顺带去供销社，买点布回来，明天端午，给你和我奶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他说着，又笑了笑，给苏富贵倒了一杯酒。
“爷，做生意这事儿虽然比不上念书，但是好歹能挣钱吃饭！”
“不过像我堂哥，投机倒把这种事儿，他肯定不会做！他以后可是要吃公家饭的！要是做生意投机倒把被发现，那可不得了！”
苏白说完，苏富贵顿时涨红了脸，脖子都粗了。
“那肯定！你堂哥，心里有数儿，他可是要当大官的！咋可能做这事儿？！”
苏白笑着搭腔：“是啊！爷爷，堂哥出来可是吃公家饭的，这要是做生意被知道，以后罪名可不小！”
苏白说着，又给苏富贵倒了一杯酒。
“来，爷爷，喝酒！”
苏富贵喝美了。
抿一口酒，吃一大口肉。
陈美娟也吃着白米饭，小老太太没牙，慢慢抿着，舌尖甜味化开，让她眼睛都微微红了起来。
“精细粮呢……”
陈美娟又吃了一口，抬头朝着苏明瑞瞧去。
后者嘿嘿直笑，脸色通红。
“娘，吃慢点，饭菜管够！”
陈美娟赶紧点点头。
苏明瑞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
“娘，吃肉！饭有啥好吃的！吃肉！这段时间天天吃饭，我都吃腻歪了！明儿个端午，我让杨莲包两大肉粽，给你送去！那才香呢！”
陈美娟一听，赶紧咽下饭，皱着眉摆手道：“哎呀！咋花这个钱？粽子里放啥肉？放点儿黄豆就成！”
苏明瑞嘿嘿直笑。
又去给苏富贵敬酒。
一顿饭吃下来，苏白早早下了桌，苏明瑞还在和苏富贵喝着。
苏白将做好的布袋放在尼龙袋里，清点好又将袋口给捆扎了。
这衣服做得快。
布袋也得跟上。
这两天就将衣服送到平哥那去才行。
“苏白？”
身后忽然传来陆妙竹的声音。
苏白一愣。
下意识回头，就看见陆妙竹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
苏白支起身子，走过去，道：“这么晚了？还不睡？糖糖果果呢？”
“她们已经睡了。”
陆妙竹道，“刚才和妈一起把糯米泡好了，明天端午节，得包粽子用。”
“那行，忙完了就赶紧睡，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辛苦了。”
苏白轻声道。
陆妙竹点头，旋即顿了顿。
她盯着苏白看了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没走两步，却又转过身，微微抿着唇盯着苏白。
“苏白。”
“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苏哲？你今天好像一直都不开心。”
陆妙竹忽然开口道。
苏白一愣，旋即扬起唇角定定瞧着她：“怎么这么问？”
片刻后，陆妙竹摇了摇头。
实际上。
她也只是直觉罢了。
苏白和苏哲之间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
但是今天的苏白，有些不对劲。
就像是，一只竖起刺的刺猬，警惕又防备。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陆妙竹笑了笑。
夜色下，桌子上的煤油灯轻轻爆了一个油花。
光线明灭的一刹那。
她的眉眼温柔极了。
“那我走啦！”
陆妙竹对着苏白道，“明天早上……”
只是，陆妙竹的话还没说完，面前一道阴影就朝着自己快步压了过来。
苏白伸出手，将她囫囵揽进了怀里。
小小的身子，纤瘦却娇软。
“是有一点不高兴。”
他笑着道。
旋即，脑袋埋进了她的发间。
嗅着她的发香，感受着她肩颈上传来的温度，苏白只觉得心里的那一点儿阴郁全都消散了。
“但是现在，我开心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笑着道。
……………………
翌日。
天空泛起鱼肚白。
苏富贵起了个大早。
昨天晚上喝了酒，吃了一肚子肉，他回来之后跑了三趟厕所。
大儿子苏明权气得大骂。
说是苏明瑞这是纯心要害他。
苏富贵没吭声。
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他寻思，这要是吃肉是害自己的话，他宁愿被害一辈子哩！
苏富贵咂咂嘴。
坐在门槛上。
公鸡打鸣第二遍的时候，就见苏哲起来了。
“爷爷。”
苏哲走出门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苏富贵。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苏富贵没好意思明说自己在等苏白过来带自己进县城。
当下抽了一口烟，搪塞着就说自己睡不着。
“你咋的？起来念书呢？”
苏富贵顿了顿，疑惑看着苏哲，“不对啊，大孙子，你这是要出门啊？”
苏哲这一身打扮，牛皮鞋都穿起来了，头上也抹了头油。
看样子就是要出门。
“爷爷，我去县城有点事。”
苏哲道，“家里墨水用完了，写字的笔也没有了，我去买点。”
苏富贵一听，恍然大悟：“哎呀，那可耽误不得！念书是头等大事！那你是该起早去，等会儿还要回来过端午呢！”
他说着，想起什么，又赶紧道：“哎！你小叔叔家那苏文，每天早上都要去县城卖东西，不然你跟着去，坐他的驴车，轻松些！”
苏哲闻言，摇头笑道：“爷爷，不用，我们知识分子也该锻炼锻炼身体，这二十里路，一个多小时，能行，我不能念了书忘了本分，要是走路都要坐车，那给村子里人见着了，肯定笑话我忘了本！”
“爷爷，你放心，我肯定中午前就回来！”
这话简直是哄得苏富贵心花怒放。
哎哟。
这个乖孙孙。
又知道念书，又知道不忘本。
苏富贵心里美滋滋了。
苏哲洗漱完毕，又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赶紧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