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兴只能讪笑着，也支棱起了脑袋，小声的喊了一声：“钱叔。”
钱福明人到中年。
厂里的一把手。
方头大耳，不怒自威，看人的时候，习惯性盯着对方的眼睛，十分具有压迫力。
“嗯。”
他应了一声。
打量了面前的苏白一眼。
今天苏兴找到自己，说是他有个堂弟相见自己，求自己帮个小忙。
他当然不同意。
结果这小子又是掉眼泪又是哀求，就差没跪下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又是老兄弟的独子。
他也就答应见一面。
这会儿见着了。
态度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比苏兴这小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找我什么事？”
钱福明看着苏白，问道。
苏白也不多话。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走上前，递给了钱福明。
“钱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什么坏事。”
苏白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钱福明接过来，扫了一眼，眉头微微一挑。
“试卷？”
苏白点头。
“对，这是饶市一中的试卷。”
饶市一中。
单单这个名头报出来，分量就足了。
因为是地级市，再加上当地经济发展较好，因此对教育这一块，重视的多。
自从恢复高考以来。
周边这几个地级市，要说考上大学人数最多的就是饶市一中。
足以可见教学质量多高多优秀。
钱福明是个聪明人。
当下就知道了苏白的想法。
“你想印试卷卖？”
钱福明问道。
苏白笑着点头，道：“钱叔，语录上说，教育才是第一生产力，咱们庆安县，这几年来，考上大学的没几个，就是因为教育落后。”
“我不否认我卖试卷是为了挣钱，但是，我也是想为咱们庆安县的教育出一份力。”
“我从饶市弄试卷过来，也费了一番力气，可不轻松啊！”
钱福明盯着苏白，没说话，眼神锐利带着打量。
苏白倒也不在意。
继续道：“再者，咱们印刷厂这两年经济效益也不是很好，接点散活儿，能够提高一下咱们厂的经济效益，不说提高多少，总归能够年节的时候多给点福利，那也是好的。”
“叔，你说呢？”
苏白一番分析下来。
钱福明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两年厂里的经济效益的确不怎么好。
每逢过年过节，都拿不出多少钱来补贴工人发福利。
为此，没少被别的国营单位笑话。
这年头，各个厂都有自己的小金库。
肥不肥，一过年就知道了。
钱福明是个聪明人。
心里迅速权衡了一下利益。
他总算稍稍正色起来，支棱起身子，盯着苏白，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
“小伙子，年轻有为。”
钱福明道：“喝茶。”
苏白笑着接过来，道了谢，抿了一口。
“谢谢钱叔。”
苏兴在一旁。
看得直发愣！
啥？
这就，这就给苏白泡茶喝了？
自己长这么大，只在钱福明的手底下吃过爆炒栗子，能疼上好几天！
什么时候喝过钱叔泡的茶？！
苏兴郁闷了！
“这试卷，你要多少份？”
钱福明问道。
苏白想了想，道：“一百份。”
钱福明眉头一皱：“一百份？太少了，这活儿不好接。”
苏白一乐，道：“叔，别嫌少，这就是一套卷子的数量，接下来每个星期都有卷子送过来，而且每一门都有，数量绝对不会少。”
“既然你开了口，那我也要说清楚。”
钱福明盯着苏白，身子微微前倾，眼神锐利，“第一，你不是兄弟单位，也没有介绍信，我答应帮你印刷，已经违反规定了。”
“第二，你原本就要盈利的，所以，这印刷成本，我们印刷一厂要提高不少。”
苏白眉头一挑。
“多少钱？”
钱福明伸出手，“四分。”
苏白见此，一乐，站起身，伸出手握住了钱福明的手。
“成交！”
实际上。
这个价格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按道理来说，这年头，印刷厂的价格在两分钱一张。
不过这是兄弟友情价。
他这是私人上门，印刷的数量又少，也没有介绍信，因此价格得往上翻不少。
不过四分钱一张，尚且在苏白的接受范围内。
重点是钱福明答应了这笔生意！
事情谈成。
钱福明神色也松了下来。
他脸上有了笑意，又和苏白聊了聊。
越聊越欣赏。
不管是眼光，还是这经商头脑，都让他惊讶无比。
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旁低着头，畏首畏尾的苏兴。
他眉头一皱：
“苏兴？”
苏兴一愣。
赶紧抬头看着钱福明，“钱叔？咋啦？要喝茶吗？我给您倒水！”
说着赶紧走过去。
钱福明气不打一处来。
他瞪了苏兴一眼，“一天到晚也不琢磨挣钱的事儿，瞧瞧你那点出息！”
“都什么日子了？还穿这玩意儿？！不伦不类！脱了！”
苏兴：“……”
“我这就脱！”
“你看看你这个堂弟！年纪轻轻，比你聪明有作为多了！人家也不念书，怎么也没你活得这么窝囊？！”
钱福明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他没儿子。
就一个女儿。
原本想着要是这苏兴有出息，撮合撮合成自己女婿也行。
没想到这小子，小时候挺聪明的一孩子，怎么越大越窝囊？
说两句，就低着头，唯唯诺诺。
男子汉，动不动就掉眼泪，也不知道像谁！
苏兴：“……”
咋回事儿这是？
说得好好的，又骂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命苦，命苦啊！
…………
从印刷一厂出来，苏兴就像是打了霜蔫儿了的白菜，无精打采。
苏白跟着他回店里。
“苏兴哥。”
苏白喊了他一声。
苏兴一个激灵支棱起了脑袋。
“啥？喊我啥事儿？”
苏白一喊自己，他就害怕。
“别紧张，我就是问你点事儿。”
苏白道。
“你，你说……”
“这苏兴文具店，真的是你一个人开的呀？”
苏白笑着问道。
苏兴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昨天自己在苏富贵面前就是这样说的。
总不可能又反悔？
不然苏白向苏富贵告状，自己岂不是又要挨一顿打？
指不定苏白这就是代替苏富贵过来检验的呢！
苏兴脑袋转了一圈，稍稍正色，一本正经点头：
“对，这就是我一个人开的店！之前我都说了错话！这店，和苏哲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白忍住了笑，又开口道：
“那你一个人，能做主，是不是？也不用请示苏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