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
他愣了愣。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院子外，站着的，不是别人。
是苏沐。
他的二姐。
亲二姐。
重生一世。
他脑海里的记忆有些恍惚，那张青春蓬勃的脸，和面前这个脸色蜡黄的女人，好半晌才联系起来。
“二，二姐？”
苏白顿了顿，开口喊道。
苏文猛地一回头。
脸色剧变。
“谁？谁回来了？！”
苏明瑞正在打盹儿。
听见门外有人喊。
他迷迷糊糊抬了抬眼皮子去看。
“喊哪个啊？你……”
余下的话，忽然卡在嗓子眼儿里，再也说不出口了。
杨莲听见有人来。
赶紧擦了擦手，也跟着跑出来。
“谁来了？要不要泡茶？”
这一出来，看见门外站着的苏沐，杨莲顿时瞪大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院子里，短暂的寂静过后。
就听见杨莲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喊道：“苏沐啊，你，你咋才回来？你这些年，咋都不回家瞅瞅啊？叫妈担心坏了！”
苏沐眼泪唰唰直落。
走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低着头，眼泪婆娑的看着苏明瑞和杨莲，又看了一眼苏白苏文。
声音哽咽着道：“爹，妈，女儿对不住，才回来看你们……”
杨莲跑过去，哭着上下打量了一遍。
两人痛哭着抱在一起。
苏明瑞没吭声。
但是。
苏白看见，他抽烟的手都在哆嗦。
关于苏沐。
苏白的记忆不多。
上辈子，她十八岁那年，苏明瑞和杨莲帮她相中了一门亲事。
然而苏沐不答应。
毫无预兆的在三天后留下字条就跑了。
苏白那会儿才十五岁。
后来才知道，苏沐是有了喜欢的人，连夜就和那人私奔了。
苏明瑞气得直接生了一场大病。
然而不论怎么说，到底是亲生女儿。
这些年，虽然消了气，但是怨始终还是有的。
杨莲不敢提。
苏明瑞也压着憋在心里，谁也不说。
上辈子直到自己挣了大钱回乡，苏白也都没有这个二姐的消息。
以至于重生回来后。
隔了两辈子，他甚至都快忘了二姐苏沐的脸。
母女俩哭了好一会儿。
苏明瑞也抽完了两支烟。
“回来了就回来了，哭什么哭？”
他闷声道，“赶紧擦擦眼泪，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苏沐赶紧擦着眼泪，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苏明瑞一眼。
“爸……”
苏明瑞一顿。
别开头，眼睛瞬间红了。
……
苏沐坐在桌子旁。
李茂丁下了一碗面，煎了两个鸡蛋，放在她的面前。
“慢慢吃，不够还有。”
苏沐点点头，道了谢，接过筷子开始吃面。
“妈，爸，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外面忙，就一直没回来，这些年阿贵对我很好，你们别担心。”
她轻声道。
苏明瑞抽着烟，没吭声，杨莲红着眼，道：“对你好就好，我和你爹这些年也想明白了，当初是不该逼你嫁人，你这日子过得好，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二姐，你现在和姐夫，在哪儿呢？”
苏白问道。
苏沐抬头瞧了苏白一眼，心里有些感慨。
“这些年不见，小弟都长这么大啦？”
她笑了笑，道：“在费城！你姐夫养家，我带孩子，你要有空就过来玩儿！就在火车站那边！”
没说话。
只是侧头看了一眼苏文。
两兄弟视线交汇。
彼此都心领神会。
苏沐吃完面，被杨莲拉去聊家常了。
许多年没见，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
糖糖果果已经睡了。
苏剑秋也在写作业。
院子里。
苏明瑞和苏白苏文三人坐着，沉默片刻后，苏明瑞开口道：“你两，等会儿拿点钱出来，苏沐走的时候塞她包里，别叫她知道。”
苏文抬头，诧异的瞧了苏明瑞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苏明瑞知道他啥意思。
“你当我眼瞎？”
苏明瑞闷声道，又抽了一口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眼里阴郁又烦闷。
“瞧瞧她的手！都赶得上你妈了！身上没有三两肉！”
“出去的时候，水灵灵的一姑娘，重活老子都不舍得给她做！”
“这一趟回来，瘦成啥样？！”
苏明瑞越说越气。
“那小子，咋没跟着回来？老子非揍死他不可！”
苏文点点头。
“我手里有不少，等会儿……”
话没说完，苏白就伸出手，在苏文的手背上拍了拍。
“哥，我给。”
见苏文还想说话，苏白摇摇头，阻止了他。
这段时间，碎花裙子的生意，他挣了不少钱。
刨除成本，人工，还有一些开销，这一笔生意，他足足挣了两万块。
再加上自己原本的五千多块。
他现在，已经有一笔不少的积蓄了。
而现在。
既然决定要去京城念书。
那么他还有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内，他要将这一家子安顿好。
起码能够做到衣食无忧，就算自己离开，也能够过得富裕快活。
“爸，这两天，找人将咱们家房子起了吧。”
苏白看着苏明瑞道。
说完后，又扭头看向苏文，接着说。
“等这段时间忙完，咱们带着爸去省城把石膏拆了，顺带去省城瞧瞧，做点长久生意。”
“这收野味，收黄鳝，都是靠天吃饭的活计儿。”
苏白顿了顿，又道：“剑秋是个念书的料子，要是去费城落了根，那才是最好的。”
苏文顿了顿。
他狐疑的瞧了一眼苏白。
总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儿。
“那你呢？”
苏白一愣。
旋即一乐。
“我当然是要干大事。”
苏明瑞瞪了他一眼。
“啥大事儿？别净想些不着调的！”
苏白笑了笑。
看着两人。
“爸，大哥，我准备念书，明年考大学。”
他一字一句说完。
苏明瑞手里的烟杆，“啪嗒”一声，落了地。
“啥，啥？”
苏明瑞眼睛瞪得溜儿圆。
盯着苏白，好半晌才缓过劲。
“你说你要干啥？！”
“考，考大学？！”
苏文也懵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苏白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个想法，明年考不考得上还说不定，你们别往外说就成。”
“万一考不上，丢面儿。”
苏白笑着道。
苏明瑞缓过神。
哆哆嗦嗦的弯下身子，在地上摸了半晌才把烟杆捡起来。
他抽了几口烟。
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念书好，念书好啊！”
苏明瑞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你有这个心就够了，我苏老三的儿子，不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