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膳食娘子 >164.第164章 清官更要奸
    “嘶”众人被杨涵瑶这一问,纷纷倒吸起冷气。

    好个小家伙,好个桑梓远这疑问提得甚是尖锐,有些人甚至有种被当头喝棒的感觉,在一片眩晕中忽然想到自己平日里对于学问似乎太轻率了。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凡是熟读儒家典籍之人对于孔夫子的这句话自然是不陌生得。

    不仅不陌生,还非常地熟。要知道这可是用来劝解君王实行仁政德政以及树礼的大杀器。

    作为一个读书人,一个儒家圣人子弟心中的世界便是孔圣人心中的大同世界。以仁德规范其身,以礼制而传千秋,正是通往大同世界的门径。

    君王若少了仁德之政,且又轻慢礼法。那么他的统治必然是不长久得。圣人这话给为君者以启发,指明了大道所在。

    而为君者若能施德政,仁政且又遵守礼制的话,那么下面的臣民自然也会以此为德行的准则,到了那时,便是大同之世了、

    在场之人,不分老少,全被杨涵瑶深深地震撼到了。同样的一句话,为什么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几位老者也觉得脸上微微发烫,读了几十年的圣人书,悟了一辈子的道,自觉小有成就,志得意满时,却被眼前这个才十岁的小人儿狠狠地击打了一下。

    顿时发现这熟得不能再熟的圣人言此刻看来是显得那么陌生,仿似第一次翻开书页时那般,还需好好参悟

    叶茂德也被杨涵瑶的话震得不轻。小家伙对于儒家的典籍竟已是钻研地这般深刻了么

    他才十岁,他才十岁啊叶茂德的心中此刻犹如万马奔腾,无数声音固执地盘桓在心头,让他的身体不断微微颤抖。他抬着头,目光锁在了杨涵瑶身上,这一刻,叶茂德忽觉此生何其有幸。

    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正是目睹了一个圣人的成长。眼前这小小的人儿年虽幼,却已有一代大儒之风。

    荣辱不惊,从容淡定,不以外物而喜悲。对于没有答案的提问也能坦然承认;对于心中的疑惑更是敢于请教,或许这便是行的良知,心中之理吧。

    “礼制是德治的具体化,通过礼仪定式与礼制规范塑造人的行为与思想,既是德的规范,也是法的约束。”叶茂德好歹也是二甲进士出生,杨涵瑶这轻轻一问,在震惊杨涵瑶学问精进的同时,心中也有了答案。

    杨涵瑶心里暗暗点头,不愧是做过京官的人吶别看是个从六品的官,手上若没两把刷子还怎么在京城官场里混着这反应,够快

    至于学问那更就不用提了。没有扎实的功底,又怎么能这快给出答案

    “多谢老大人解惑,小子受教了。”杨涵瑶长施一礼,对于这样的学者她一向都是十分钦佩得。因此尽管她心中有答案,却仍做出了虚心受教的样子,恭敬地行了一个见师礼。

    达者为先。凡是给自己解惑之人行一个见师礼倒也不显唐突,反而如此一来,众人越发觉得桑梓远有大儒之风了。

    叶茂德捻须哈哈一笑,抬手虚扶了一把,说道:“先生这礼老夫可受不得。老夫并未予先生解惑,先生心中应已是清明自若。”

    叶茂德一边说又一边看向众人,继续说道:“圣人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老夫今年六十有二了,自五岁启蒙,学问二字便日日盘桓心中,轻易不敢懈怠。”

    “而圣人之言更是时时在耳,一日不敢忘却。然,某之愚钝尚能领悟圣人之言,原想,此生之悟也只能到此了吧。”

    “而桑先生刚刚的一番疑问却给了老夫一丝启发。能在花甲之年还能有所顿悟,全仰赖先生之功,应是老朽谢过你才是。”

    叶茂德说着,竟然站起身来,一掸衣袖,伸手向上过头顶,双手上下合压,对着杨涵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见师之礼。

    杨涵瑶吓了一跳,连连退开三步,微微侧过身子,避开叶茂德行得大礼后说道:“长幼有别,尊卑有分。老大人已耳顺之年,就是比起小子家中祖母还大了些许,小子如何敢受老大人之礼若被祖母知晓,让一花甲老人对自己行见师礼,小子今后几日怕是不能坐啰”

    杨涵瑶说完,又微微正过身子,对着叶茂德再次行了个见长辈礼,这才站起身来,向着左边微微移了一步,垂手而立,脸上全是一副受宠若惊且略带感动的样子。

    心中却早已“泪流满面”。叶老先生吶,您就别拜我了,咱留着时间进入下一个环节成不成这书袋子再掉下去,自己可撑不住了啊

    而众人不知杨涵瑶的心思,刚刚杨涵瑶那番话倒颇为幽默,一些养气工夫差的后生们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毕竟还是个孩子呐瞧瞧,那惊惶无措的样子,把家中老奶奶都抬出来了,可见族长这发自至诚的一拜把桑小圣人给惊着了

    可也就这么轻声一笑,便立刻合紧了嘴,敛去了笑容,他们意识到,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足以成就一段千古佳话了。

    舞勺之年的小者因老者的解惑而行见师礼;花甲之年的老者因受舞勺之年小者的启发回敬了见师礼

    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刚刚这一老一少用自身的行为很好地诠释了这一幕,这便是桑先生所说得良知之行,知行合一了吧

    在场之人纷纷都觉得,仅刚刚那一瞬,已是受益良多。不少人心中对于知行合一似乎已生出来一些感悟。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圣人果不欺我等世人吶

    叶茂德站起了身子,看着杨涵瑶那样,嘴角划过一丝笑意。毕竟还是个孩子吶,不过实诚君子的风范已展露无遗,若这是自己的儿孙该多好吶

    纵观自己这一生,已是半截身子埋了黄土。回想当年折桂时,虽不是三鼎甲,却也是二甲一等,传胪也。

    那时的自己是何等风光,意气风发然,转眼春秋近四十载,自己不过只是做到了一个户部员外郎便已荣休。

    其中猫腻细枝不忍旁说,虽有遗憾与不甘,却也只能上表付讫告老允准还乡。

    归乡已有一段时日,离了官场那是非之地,心也慢慢澄明起来。总结了过往之事,忽而发现自己这一生官途不顺概因过钢者易折。

    可惜自己悟得太晚了。若不是韩大人曾为自己上官,知晓自己的品行,自己岂不是要晚节不保虽最后不了了之,却也洗脱了自己的嫌疑,然,嫌疑虽去,这官却是再也做不下去了。

    无奈付讫归乡,回乡后,所思所想便是包拯包希仁亦以清正不阿立于朝堂,如今已官至权御史中丞。

    自问自身为官清正不下包拯,可为何他屡屡弹劾朝中要人却无事;而自己不过是将户部历年所漏之项一一拾补转于上官,本是职责所内,却险遭污蔑,晚节不保

    回乡后自己想了许久才想明白。而今日听了桑梓远这番话后,心中更是清明。

    自己为官以来,虽清正,然,清正有余谋而不足。包拯每每上奏,所言之事早有证据在握,且早已简在帝心,民间威望也极大。

    同以清正不阿为为官之道,然,包拯有计有谋,非自己这般茫然行事,宵小者自是无奈。

    再观自己叶茂德微微叹息了一声,桑先生刚刚那番疑问疑得好吶

    自己错就错在以刚直对狡诈,以有德对无德,宵小者心已蒙尘,私欲压过本心之善,行也就难以到达“良知”,做出任何卑劣之事也不足怪哉。

    贪官奸,清官更要奸,可惜自己顿悟太晚,硬是蹉跎了时光,磨尽了心中抱负

    好在老天待自己还算不薄,能遇见桑小友。所言所行甚合己意,颇有几分知己感。

    年老得来忘年交,也是人生没事一桩吶

    想到这里,叶茂德的心结终于是解开了。他冲着杨涵瑶笑了笑说道:“桑小友何必自谦老夫虽已花甲,可这双眼睛还算敞亮,小友谦让之意老夫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来来来,桑小友切莫藏私,今日会聚一堂,勿分年岁大小,只管尽抒心中所想,相互探讨学问便是。”

    叶茂德对杨涵瑶称呼的忽然转变,让在场之人精神为之一振。叶老先生这番改口,显然已有将桑梓远引为忘年交之意,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定时佳话一段吶

    杨涵瑶也注意到了叶茂德态度的转变,而且仅仅几分钟,眼前这个老者忽然像变了个人似得,整个人焕发着随意与洒脱,就好像刚刚那一瞬间,这老者顿悟了一般,眨个眼儿,已是脱胎换骨,大不相同

    虽不知道叶茂德心中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起伏,可杨涵瑶却能感觉到心学带给了这个老者不一样的体悟。

    而这老者刚刚似乎顿悟了那自己是否该高兴下可眼下杨涵瑶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啥还没有进入下一个环节看这阵势貌似还要继续论道苍天啊杨涵瑶欲哭无泪,叶老先生啊,您顿悟了就回去好好睡觉吧,别再折腾她了行不行

    真得快撑不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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