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剑来 >第七百八十七章 河畔
    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

    于玄感叹道:“气象一新,人心可用。”

    火龙真人笑道:“谁钱多,谁说话嗓门大,于老儿说啥是啥。”

    于玄打趣道:“刘财神不比我钱多?听说他早年曾经私底下找到过你,只要北俱芦洲愿意归还那个‘北’字,就有个‘五千五百仙’的说法?”

    两洲誓约期限为五千年,每个千年之内,皑皑洲愿意掏出一笔巨额神仙钱,扶持俱芦洲趴地峰、太徽剑宗、浮萍剑湖在内各大宗门的一百位剑仙胚子,一路砸钱,帮助剑修跻身金丹地仙为止。反正只需要火龙真人最终给出一份百人名单,皑皑洲刘氏为首的各大势力,就一颗雪花钱都不会差了俱芦洲。若是这些剑修当中,有谁能够跻身上五境,可以额外为俱芦洲多赚取十个名额。

    火龙真人嗤笑道:“贫道只是个修道之人,又不是北俱芦洲黑白两道的总瓢把子。我说了算啊?”

    于玄点头道:“当然是你说了算,因为你说不行,刘财神才死了这条心。”

    火龙真人不愿意多谈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抚须而笑,“于老儿,回头我介绍陈平安给你认识认识啊。”

    于玄揪须而笑,呵呵笑道:“不用不用,这位隐官,早就听说过我了,不然也不会每天与自己的开山弟子念叨符箓于仙嘛,读书人讲究一个今人翻书与古圣贤往来嘛,按照这个规矩,咱哥俩谁与陈平安认识更早,还真不好说。”

    火龙真人唏嘘不已,“贫道总算知道为何我穷你有钱了,原来想要挣大钱,就得不要脸。”

    于玄摇头道:“非也非也,我打小就没穷过。”

    火龙真人说道:“这就更说明你于老儿是天赋异禀啊。”

    于玄说道:“看来合道一事,又要拖上一拖了。”

    火龙真人说道:“于老儿,我就佩服你这点,小事很精明,大事最糊涂。”

    听着不像是好话,可于玄眯眼而笑,轻轻揪须点头,显得十分消受此语。

    礼圣以心声与那位年轻隐官笑问道:“不是意气用事?”

    这个问题问得奇怪,礼圣都已经跨出一步,再来问。所以好像显得十分多余。

    那一袭鲜红法袍轻轻摇头,以心声作答三字:“可以打。”

    停顿片刻,年轻隐官又补上一句,“如果有那万一,可能是必须打。”

    礼圣笑道:“不是万一。周密肯定会重返人间。”

    陈平安直截了当问道:“最坏情况,需要几年?”

    “短则百年,长则千年。确切数字,暂时还很难说。”

    “等到议事结束,我私底下可以立即交出一份详细策略。但是我担心一件事。”

    “说说看。”

    “担心周密是希望用半座蛮荒天下,为他一人拖延时间,最终还能换取礼圣一人的大道崩坏,那么他从天上重返人间之路,就再难有人阻拦了。除非……”

    “除非一鼓作气,速战速决,超乎周密的算计,尽早拿下整座蛮荒天下,再由我为两座变一座的天下,重新制定礼仪规矩。”

    “会很艰难。”

    “艰难?有多难?有一个修行还没几年的年轻外乡人,当上剑气长城隐官那么难吗?”

    中年儒士模样的礼圣,微笑道:“我是礼圣,看书多年。”

    陈平安闻言默然。

    确实。

    浩然天下的礼圣,就像剑气长城的老大剑仙。

    他们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可只要他们站在那个地方,就能够让所有人安心。

    蛮荒天下齐聚托月山的顶尖战力,或看那位被誉为浩然天下最会打架的礼圣,或看那位才离开城头没几年的年轻隐官。

    一时间都有些束手无策。

    竟然有些重返剑气长城战场的错觉。

    先前聊得挺好啊,怎就掀桌子翻脸了?

    果然只要有这个年轻隐官在,就肯定没好事。

    之前打那浩然几洲,年轻隐官乖乖待在城头,每天陪着那一袭灰袍唠嗑,蛮荒天下在桐叶、扶摇两洲的战场推进,那就是刀切豆腐,想要稍微磨刀都难。

    这就像市井两家门户起了冲突,一场痛殴,结果谁都没能打死对方,双方都还没养好伤,然后各怀心思,打算聊几句,就在大街上摆了一桌,开始谈判。闯入别人地盘的那个地痞无赖,正跷二郎腿呢,摆出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作态,反正就是混不吝,要打就打,反正没啥值钱家当,倒是对方,出身书香门第,不是笔啊墨啊就是画卷啊绸缎啊,真舍得玩命?唬谁呢。

    然后一个不留神,对面那个读书人突然就掀了桌子,摸出一把刀来,要砍人。

    关键是这个读书人的那些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原本都是多少读过几本圣贤书的,哪怕不是正儿八经的儒家子弟,也跟着一起失心疯。

    为何蛮荒天下打下桐叶、扶摇、金甲三洲,好像跟玩一样,即便偶有磕碰,依旧大势难挡,唯独打剑气长城那么吃疼?

    除了陈清都坐镇剑气长城之外,除了剑修如云、人人赴死之外,真正让蛮荒天下万年难进一步的,其实是凝聚的人心。浩然天下怎么说怎么看,剑修都不去管,要想让我家破,必须人先死绝。所以剑修只管站在城头一线,向南方战场递剑复递剑,剑心纯粹,连生死都不用管了,更何谈利益得失?

    一方已经前行一步,一方仍然原地不动。

    跟着向前一步,甚至是多走一步,其实没啥意思,难不成还后退一步?那就只好杵在原地不动了。

    只见那袁首脚踩飞剑,探臂手持长棍一端,遥遥指向那一袭鲜红法袍,大喝一声,“小子滚回去!”

    小娃儿,侥幸活下来,就该烧高香,躲起来好好躺在功劳簿上享福,偏不知足,竟敢扬言要攻伐一座天下?一个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玩意,如今再无合道剑气长城,猿爷爷我一棍下去,最少要死两个隐官。

    好个打碎浩然两洲无数山岳、仙家祖师堂的猿老祖,一身跋扈气焰,唯我独尊,目空天下,不可一世。

    它那真名朱厌,就在那年轻隐官千万条丝线当中,文字交织而出,虽然一闪而逝,袁首凭借那份大道牵连,依旧得见文字,这让天生桀骜的袁首,神色愈发凶戾,不做掉这个年轻隐官,必然后患无穷,打就打,两座天下往死里打才好,继续山河破碎,连那托月山和老瞎子的十万大山一并稀碎才好,到时候它说不得就可以归拢大量山根气运,凭此跻身十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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