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窃窃私语,爱丽丝多少也听到了一些,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抱着苏离翻上马背,两腿一夹,座下战马发出一声高昂的嘶鸣。
战马下一刻,举足狂奔。
方向,王城。
如果换在之前,对于周围之人的眼光,爱丽丝绝对会非常重视,所谓人言可畏,她自小便在所有人的冷嘲热讽中长大,心理阴影自然大得难以想象。
不过自从遇到苏离后,她对于世界的观念,对于人性的价值,对于事物的理解,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久后,纳兰帝国王宫,爱丽丝的宫殿内。
“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爱丽丝刚刚将自己放下,苏离便严肃的问道。
原本对于爱德华没有亲自出城接自己,他并不觉得奇怪,毕竟现在的爱德华,已经身为纳兰帝国的帝王,自然不可能事事以身犯险。
他在乎的是,刚才爱丽丝表现出来的复杂神色。
能让爱丽丝如此遮遮掩掩的,应该不是什么小事。而且,可能还与自己有关。
果然,环视了周围一圈,见所有下人都已经离开后,她才沉声问了一句,“苏离,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
苏离更加不解了,“我什么时候有事瞒着你了?”
思绪飞转间,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难道是关于我前世的事情?如果真是那些的话,我确实不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我指的不是这件事。”爱丽丝的神情依旧有些黯然。
“那究竟怎么回事?”
见爱丽丝还在犹豫,苏离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有话你就直说,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扭扭捏捏。”
苏离都这么说了,爱丽丝犹豫了片刻,终于抬头目光灼灼的望向苏离,“我三哥说,他遇刺时,几乎已经重伤垂死,如果不是你给他服下一枚名为‘碧玉复生丹’的神奇丹药,可能他就真的要僵死在那个角落里了,是不是这样?”
“是的!”
见苏离点头,爱丽丝又继续道:“而且我三哥还说,你给他服下的那枚碧玉复生丹时,还曾经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种丹药就能保住一条命,你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你究竟想说什么?”
直到此刻,苏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眼眶中的魂火不由得炽烈了起来。
果然,爱丽丝深吸了口气,这才自嘲的笑了笑,“这么说来,那时候我求你救我父王,你说无能为力,也只是推脱之词了,对吧?”
此话一出,苏离呼吸一滞。
他一直没将这事告诉爱丽丝,就是害怕她知道真相后,会对自己怀恨在心。
没想到自己在救爱德华时,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竟然会将自己给彻底出卖了。
“是的!”
苏离倒也没被人看穿的觉悟,瞬间点了点头。
既然爱丽丝已经知道,继续狡辩也只会显得自己虚伪。最重要的一点,哪怕那时候爱丽丝知道自己能救上代国王,他也一定会拒绝。
爱丽丝沉默了。
俏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悲伤、愤怒、迷茫……不一而足。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怪你,真的。”
这次轮到苏离沉默了。
爱丽丝嘴上说不怪自己,但从对方落寞的眼神里,他却分明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恨意。
虽然很淡,但他却知道,恐怕从此以后,自己与爱丽丝之间,可能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气力的地步了。
就像上代国王去世前,爱德华说的那句,“不是所有遗憾都能够弥补,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哪怕再忏悔,也是不可原谅的。”
而此刻他所犯的错误,就跟这种没有区别。
因为他的见死不救,爱丽丝眼睁睁看着她父王死去,就算他现在后悔,也无法挽回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你心里有阴影,不过哪怕能重头再来一次,我依旧不会救你父王。”
终于,苏离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爱丽丝娇躯一颤,没有回头,但哽咽的声音,却从她那道窈窕的背影传来,“就只是害怕我父王阻碍我三哥上位吗?”
“是的!”
苏离想也不想便应道。
那时候他没有出手救治上代国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毕竟一个老迈的国王,又险些令整个纳兰帝国万劫不复,这种人,能让他安详的死去,已经是一种宽恕了。
“可是,可是……”
爱丽丝的声音更加哽咽了,但却带上了一丝悲愤,“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而且我三哥那时候已经掌握大权,哪怕我父王还活着,也对我三哥造不成什么威胁,难道让他安安静静的颐养天年也不行吗?”
似乎这些话在她心里压抑了太久,此刻一旦说出,便再也难以停下。
没等苏离,她又继续道:“我自小便受尽冷落,所有人都嘲讽我,讥笑我,所以从小,我就一直渴望,自己能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能得到母亲的呵护,得到父亲的关爱。然而,从我出生到成年,我父王来看我的次数,加起来连十次都
不到。”
“所以你想在你父王临终之前,感受一下真正的父爱是吧?”
这次,苏离终于回答了。
“不错!”
爱丽丝道:“那时候你助我们重掌纳兰帝国大权,我父王又已经大彻大悟,我多么希望他能再活一段时间,哪怕、哪怕一天也好。然而,你却见死不救,你让我连这么一个卑微的小愿望也无法实现。试问,你还让我怎么能原谅你?如果我真的这么轻易的原谅了你,我还是人吗?”
爱丽丝每说一句,苏离的身躯便微微颤抖一下。
她这番话,看似感情用事,无理取闹,但却字句如刀,正好戳中了苏离最不愿提及的痛处。
因为,他现在才瞬间恍然大悟,这里不是死亡界,而是人界,是活人的世界!
人之所以活得有意义,就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如果人人都像自己一样,事事以利益为重,毫无人情味。那么,人话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连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跟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