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帝君在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流华夜(一)
    殷颂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忽的扑哧一笑

    这男人,情话惯来说得好听,也不知都是从哪里学的难道真的有无师自通这一说

    她又转回铜镜前,看着镜中眉眼含笑的自己,似是愣了愣,侧头问正认真为自己梳头的玲欢:“孤是不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玲欢抿唇而笑:“您比原来爱笑多了。”

    原来的殿下,是永远云淡风轻、胸有成竹,仿佛再大的事儿也不足以让她变色,这固然让她充满了威信与雍容,但在陪伴了她多年的玲欢,在仰慕忠诚之外,也难免有些心疼

    明明是不过花季的少女,明明是尊贵的金枝玉叶,却甚至不如平常人家的女儿有父母长辈呵护宠爱,只能一直用理智与威严包围着自己,与所有人都透着疏离,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如何保全自己

    有时候,玲欢看着殷颂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寡淡与乏味,都会觉得心惊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家殿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会觉得她那么远,仿佛眨眨眼,就会化羽而去

    她们总会惊异于自家殿下的奇思妙想,会好奇她偶尔看似莫名其妙的喃喃自语,她们隐约意识到,自家殿下仿佛天生的想法就与寻常人不同,她高瞻远瞩、她胸有成竹,但她也就更孤独

    那种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孤独,那种因为高处不胜寒而产生的孤独

    哪怕她从不说,甚至她自己都并未察觉,但旁观者清,玲欢是知道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殿下,感觉更有人气儿了。”玲欢温柔道:“不是对别人的人气儿,只是对您自己,更鲜活、更快乐,喜怒哀乐,就像个真正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而不是永远像一尊被涂上鲜艳色彩的玉雕,纵使外面看着再美再多彩,内里却一直是空寂的

    殷颂听着,也看向铜镜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即使是昏黄模糊的铜镜,也掩不住女人倾国倾城的美貌,她眼角眉梢春风般的温软笑意,让殷颂自己看着都觉得陌生

    她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脸

    “我算是懂了什么叫坠入爱河的女人。”她似有些无奈,但还是快活:“算了算了,他都走了,咱们也得干正事儿去。”

    毕竟,流华夜上,她可是要做制霸全场的女人

    六月初六,月上梢头,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但在扬州城却恰恰相反

    无数人举着花灯涌上小码头,别说风雅漂亮的花船,就是小小的草船都一座难求,一艘艘小船渐渐往水中央划去,没能上船的遗憾的叹几口气,赶快后退出人群去找适合观景的地方,若是从高空看去,会发现秦淮河两岸一盏接一盏连慢了绚丽的花灯,绵延迤逦足足十里,沿岸簇拥着数不清的人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声势比白昼的热闹更甚,好一番盛世繁华的景象

    而顺着秦淮河往中心望,在一艘艘雕梁画柱的二、三层花船的簇拥间,河中央竟立着一座六层的花楼,墙角飞檐上缠绕着花灯连成的彩线,在黑夜中仿若流光溢彩,趁着墙壁上用金线宝石勾勒描摹的繁复花纹,又因为楼下的底座深埋入水,只有花楼静静伫立,竟让人恍惚间以为是凭空立在水中的仙楼,端得是妙不可言

    在这花楼对面,十多米远的地方,在水中修建了一座宽敞的平台,以白玉石铺地,以琉璃轻纱围边,彩灯被巧妙的镶嵌在平台的四周,调整好角度,绚烂的光晕打向舞台中央,当有人在台上表演的时候,不仅动作能让周围的客人清晰可见,一举一动更是披上一层霞光,其中美不胜收自不必多说

    洛琛缓步走上月楼第五层,锦衣华服、侍从迤逦,他容貌俊美,神色从容,修长的手按着一把玉骨折扇,漫不经心的摇着,一身世家公子的风流做派,仿佛潺潺的诗歌华章流淌而出

    这是洛氏,作为江南顶级门阀的底蕴与底气

    “洛公子。”从流珠帘后走出一位容貌秀美的侍女,姿态不卑不亢,但唇角笑意走可让宾客如沐春风,侍女屈膝行了一礼,侧身恭敬的指向流珠帘:“室内已备好美酒佳肴,只待公子了。”

    洛琛缓缓摇了两下扇子,余光瞥向已经有高大侍卫戒严的上六楼的楼梯口,微微挑眉:“姚大人,已经来了”

    洛二公子生就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番做派实在让人耳红心跳,便是训练有素的侍女也红了红脸,低声道:“是的,只是大人似有急事,来得匆忙,吩咐暂不见任何人。”

    洛琛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眼底划过一抹疑色

    扬州知府姚大人是建安权贵出身,向来长袖善舞,才能在扬州这块儿已经被诸世家分割得干净的地盘上坐得安稳,他待诸世家都极是客气,还甚少有这样避而不见的时候,倒也稀奇

    但这时候也无需想这些,洛琛眼波流转,轻轻一笑,自顾自走过侍女掀起的珠帘,迈入熏香氤氲的雅阁中

    而此刻,月楼六层上

    平日里自然该端坐主位的姚洋姚知府,现在却只能屈居于侧方的软垫上,而正对着巨大窗口的主垫上,歪歪倚着一位云鬓高耸、凤袍迤逦的美人

    有两位侍女跪坐在她身后,轻柔的为她打着扇;另还有一位侍女为她端上清茶与精致甜点,屋中染着清浅怡人的熏香,被河上的夜风一吹,飘飘散散在人鼻尖,愈发让人沉沦回味,恍惚间陷于一场幻魅般的美梦中

    明明该是醉于清歌软语、美酒佳肴的一夜,但姚洋此刻却只觉额头微微冒着冷汗,端着的茶怎么也送不进嘴里去,只用余光偶尔瞥一眼倚着软枕、慵懒随性意趣盎然的美人,心头惊疑不定

    他正美滋滋准备着参加流华夜呢,却被侍从匆匆忙忙告知,一位京城来的贵客径自上了六楼

    姚洋刚开始还呵呵呢,京城来得贵客多了,他自己都是京城来得,不照样得在扬州伏低做小、长袖善舞,也不知哪个傻缺,敢理所应当直接上了六楼

    那些世家门阀有多傲慢,再没谁比他更清楚他能上六楼,不过是因为他办事儿还算得他们心意,他们卖朝廷一个面子,但即使如此,每次他也得先将诸顶级门阀的贵客招待妥帖,而现在,一个不知名的人物,竟敢压在他们头上,那还不得被他们活撕了

    他怒气冲冲赶过来,只一看见那雍容歪着的女人,看见她那身不胜华贵的凤袍,看见她头顶着的赤金衔珠凤冠,准备好的冷嘲热讽一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惶恐与后怕

    不说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不说她掌握的权势与皇帝宠信,只她做监察使的那三年,拉下过多少曾伫立一方的大员、摘了多少官员的乌纱帽和脑袋,百姓津津乐道一时,最高位的大佬们只一瞥便过,但对于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地方官员来说,却是能铭记终生、兔死狐悲的记忆

    扬州富庶冠绝大梁,自古哪位掌管这里的官员不是脑大肚圆、富得流油姚洋自然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高风亮节的人在扬州也待不了那么久,贪得不多不少刚刚好、吃得不多不少刚刚好,但整个人从头到脚也得写满了滋润,姚洋别的不怕,只怕这位元昭帝姬缺了业绩,要拿他杀鸡儆猴立个典型,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再如何也不够这位造作折腾的

    但好歹也在扬州当了这么些年的地方官,也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愣头青,他缓了缓,才用热情真挚的语气道:“都是臣的错,殿下千里迢迢而来,臣竟没备好接风宴好生款待殿下,还要殿下派人来通知才知道,实在是罪过”

    殷颂轻轻一笑,笑得姚洋都颤了颤,才听她用轻柔的语调懒洋洋道:“别慌,姚大人,孤也不是走到哪儿就要挑事到哪儿的,你在扬州多年,把这里整治得太太平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孤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姚大人是聪明人,只要一直聪明下去,那也没几个人会与聪明人过不去,你说是么”

    这些话仿佛一颗巨大的定心丸,姚洋松口气,真心实意道:“谢殿下教诲,臣知道了。”

    殷颂轻轻“嗯”了一声,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和河对面的花台

    又听姚洋不解的试探:“那殿下此来何意啊”

    ------题外话------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今天下午,我睡了整整五个小时又是没学习的一天暴风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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