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帝君在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圣君之相
    也许世上真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天生能言善辩

    用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动作、他们的姿态,配合着不急不缓的却充满着煽动性的语言,让他们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那么震撼而发人深省

    “那你们呢”

    很难形容这一瞬在场众人的心情

    被以理服人、被以情动人,对于这些从来高高在上并只遵循着自己圈子里规则的世族来说,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

    他们是那么高傲,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是千年底蕴带来的雍容与傲慢,他们固守着彼此心知肚明的规矩,以隐晦却坚决的态度抵制与他们的价值观不符的思想;他们甚至更有学识、有能力,去说服别人,接受他们的思想

    但她的话,不知为什么,却给人一种,根本无法反驳、甚至情不自禁接受的无力

    那些历经风雨城府更深的家主们还好,晃神一会儿便很快回过味来

    但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年轻公子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偶尔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兴奋与震撼

    哪个年轻人没有野心

    他们没有年长者那么多这样那样的顾忌,他们只知道,他们有一身才学、有满腔抱负,他们本可以纵横在朝堂之上,而不是固守在这偏安之地,纵使是锦衣玉食、浮华软枕,也满足不了他们内心的澎湃与野望

    封侯拜相、济世苍生,甚至是成为朝廷股肱、将这个王朝乾坤扭转、看着它从衰亡重登辉煌

    这是一个,只是听着,便让人心潮澎湃的愿景

    而他们,未必就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殷颂看着他们脸上与来时截然不同的表情,勾了勾唇角

    她此次的目标,其实不是那些顽固不灵的叔父一辈,而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人

    是,家族是可以限制子弟的行为,但当子弟本身的渴求太浓烈的时候,他们也不能一味违背

    况且,平心而论,现在的朝堂,也没有真到让他们世族忌惮得连踏入都不敢的地步他们不过是谨慎,及早抽身,也懒得冒风险

    家主们沉默片刻,缓缓道:“殿下说得在理,臣等深有感触,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等不能擅自作主,还望殿下容些时日,容臣等回去,与族中商议妥当后,再与您答复。”

    现在殷颂又极好说话了:“这是自然,诸君自可回去商量,只是孤诚心而来,还望诸君能慎重考虑,若只一味遵循旧例而不愿担一丝半点的风险,那实在是所有人的损失。”

    又寒暄了几句,殷颂便笑了:“也是孤的不是,好好的诗会,整成了这幅模样,诸君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得孤怪不好意思的,这样吧,诸君想必也没心思玩什么诗词歌赋了,那今日便干脆早些散了吧,待他日这些琐事都处理好了,孤再邀诸君欢宴一场。”

    的确,谁也没有多待的意思,又客气了几句,见殷颂还有继续在汀兰苑赏玩的意思,便一一告辞离开

    人散得很快,没多大功夫,便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

    晏氏是最后几个离开的家族之一,家主晏恒神色复杂的站起来,望着上位那还在与人谈笑风生的年轻女子,微微叹口气

    “年少英雄,天之骄子啊”他轻轻道:“若是这位元昭帝姬生为男儿,那就没有旁的皇子什么事儿了”

    他跟后跟着的青年男子闻言轻笑:“大哥选的人,又哪里会错呢”

    两人并未惊动旁人,只慢悠悠往外走,晏恒背着手,语气恼怒又无奈:“旁人家都是一个劲儿限制族中子弟入仕,咱们家倒好,你大哥默不作声就去了建安,现在又成了皇帝身边的宠臣,把老祖宗的祖训都放在哪里等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真是要打断他那双腿在祠堂里老老实实跪三天三夜,他也就老实了”

    晏怀安含笑听着,笑道:“叔父,大哥做事向来都有章法就比如现在,您看看,元昭帝姬气势汹汹而来,旁的家族还不定怎么一场风波,倒是咱们家,无需那么多顾忌,等弟弟们入了朝堂,也有大哥看护着,不知比他们强了多少”

    的确,晏氏嫡长子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那对于晏氏来说,就是一个远胜过他人的先机

    晏恒眉宇间划过淡淡的笑意,但转瞬又化为忧虑

    “如今这局势,也不知入仕到底是对是错。”他轻声道:“这位元昭帝姬雷厉风行,倒真有些能改天换地的气魄,只是不知,她是否真的有能扭转乾坤的命”

    其实说到底,这就是一场赌博

    他们放任家族子弟入仕,若是赌赢了,元昭帝姬真能将这个日渐没落的王朝拉回来,那族中子弟随之高升,家族显赫繁盛,又可以辉煌几十年光景;但若是赌输了,元昭帝姬倒在半路上,纵观整个殷皇室,再没有第二个能继承其事业者,届时大梁内忧外患一并爆发,那他们那些子弟甚至是家族,也就白白被卷进漩涡里

    “以我世族之底蕴,即使到了最坏的境地,也足以及时退让自保,大不了便固守在这一方之地,等局势太平了再出山,也不会动摇根基。”晏怀安缓缓道:“况且,我信大哥,大哥之才、之远见,必会为我晏氏,选的最有前途的一条路”

    他从没见过他那个多智近妖的大哥,如此殚精竭力、毫无二心的为一个人做事;甚至从未想过,那个傲慢如斯的男人,会有朝一日心悦诚服的辅佐一个人

    之前他得了大哥的书信,让他全心全意帮助元昭帝姬,那时他便对这位传奇帝姬升起无限的好奇

    今日一见,他才终于明了,为何大哥愿意,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她身上

    尧舜盛世、成康之治

    看着她,听着她说话,脑中便莫名会想起那些古老的近乎神话的太平盛世

    他曾在书中见过无数的所谓英明圣主的事迹,但即使是那些人,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他们的盛名之下,也有诸多来自自身性格的无法改变的劣势

    但元昭帝姬不一样

    晏怀安回想她的那些事迹、看着她这个人,甚至找不出一个、与为君之道背道而驰的地方

    她铁血、强势,但又宽厚、博爱

    她不自私、不嫉恨、不贪恋美色、不沉迷奢欲

    她就仿佛一个无欲无求的圣人,走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通天之路上,却让人看不出她真正贪恋什么,仿佛她所做的一切,就真的只是为国为民为苍生

    多么奇怪的一个人

    晏怀安不禁往后望去,只看到雕梁画柱的高楼,遮窗的纱帘随风飘荡,风流而雅致

    大哥,你所想,是否也与我相同

    在她身上,我看见,千古一帝的圣君之相

    空空荡荡的雅阁内,热闹远去,只剩下清浅的熏香氤氲在空气中

    洛兆和在她对面落座,静静看着她一会儿,轻叹

    “殿下之才,令臣叹服。”

    殷颂笑了笑

    从开始到现在,哪怕说着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的时候,她都是这样淡然温和的模样,让人很难想象,这样美丽而雍容的皮囊下,竟然有一个那样疯狂而铁血的灵魂

    “还要感谢洛家主,能给孤这个机会。”

    洛兆和摇摇头

    他大概猜到她对世家有所图谋,他洛氏是顶级门阀,也是皇族要动手时最先针对的对象,他无意在明面上与皇族起冲突,便早早散发出善意,甚至主动给元昭帝姬与世族对话的机会

    但即使是他也没想到,元昭帝姬之所图,这般大

    “孤知道,洛家主觉得孤的胆子太大了,竟然敢与世族谈条件”殷颂从容自若:“可是这种事儿,若是没人做,便会一直没人做;总要有人打破这个惯例,世家与皇族的关系,也不能一成不变。”

    世族在大梁的地位,随着皇族一代代的不作为而与日俱增,当皇族势力逐渐缩至中原一带,当各个诸侯王在自己的领域称王称霸,江南,甚至是大半南域,这片富庶安泰之地,就逐渐落入世族的掌控之中

    但世族,也终究只是世族

    他们有丰厚的底蕴传世、有广博的人脉扎根,但他们终究缺少强势的武力,即使他们的私军能以一敌百,但受限于规则,比起真正皇族王侯的兵马,也是要退一射之地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在彼此实力各有千秋的时候,谁强势,谁便占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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