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回头万里 >第一百节 江头未是风波恶(八)
    在牢里的日子虽然简单,但也过的飞快。反正除了菊子娘来探望自己的时侯外,宋君鸿都是躺在地上睡大觉。

    此时,他已完全无能为力了,不如把心放宽了,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可能的结局吧。

    在这些日子里,高星没有再来折磨他,再有了菊子娘每日的医药护理,伤情已经略有好转,但离痊愈仍是有一段距离。

    有时,宋君鸿在牢里睡不着时,也会去胡思乱想一些事情,如月伊倒底有没有随自己来到过这个世上她会不会也在冥冥中找寻过自己自己一旦在这个世界中再次死后,会不会再次回到那个一千年后的世界

    如果能回的去,是安然无事只是一枕黄梁,做了一个荒唐且自己无法与人诉了也无人相信的怪梦届时自己是拍拍灰尘继续回家。

    还只是回去了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在一堆的警察和记者的围绕下,把自己的遗体送回现代的父母眼前

    亦或,自己根回不去只是陷入了一个另一个时空,再次穿越、轮回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再没有了什么的时空跳跃,也没有了下一次生命的轮回,自己就是一直留在这个时代,活时是一个人,死时是一捧尘土,留在哪个山头上,日后慢慢生满野花与杂草,千百年后再也无人知晓这坟茔下埋过的人那奇怪的一生

    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都是未知。

    想到这些,他甚至对于死后或能发生的事情甚至带上了一些期待。

    宋君鸿失笑了一下,天知道这是不是自己为了转移对于即将到来的死刑的恐惧才冒出来的这么些奇怪的想法。

    他现在有些像一个在午后翘课跑出来畅想的少年,只不过,他身下没有翠绿地鲜花草坪,头顶也没有澄澈的蓝天白云。而是置身在一个充满潮湿腐烂之味的死囚牢中。

    “我还真是具有他娘的浪漫诗怀啊”宋君鸿自嘲了一下。

    “石头。”菊子娘的慈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准时响了起来。

    宋君鸿已经能挣扎着爬了起来,对着菊子娘笑道“娘,今天又给我捎什么好吃的来了”

    菊子娘看着儿子的笑容心中一酸,仿佛现在眼前的宋君鸿并不是一个死囚,而是在孩童时间追着自己要山果子吃一般。

    “娘,咱好的不哭,你怎么又这样了。”宋君鸿隔着狱栏杆擦拭着菊子娘脸上的泪花。可菊子娘的泪水却像是决堤的洪流一般,怎么也拭不完。

    “石榴,娘这是咋了”宋君鸿吃惊地问向和菊子娘同来的妹妹。

    石榴也是一双眼睛红肿的历害,显然是刚狠狠地哭过了一场。

    “哥,他、他们”才刚起了个头儿,石榴就又也跟着哭了起来,哽咽着道“他们,这是你最后的一天了。”

    宋君鸿一愣,恍惚了一下,喃喃地道“原来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了”

    菊子娘难过的点了点头。

    宋君鸿因为已经想开了,狱中的日子也是简单且不断重复,性他根就没有去计算日子,却不想在狱外的母亲和妹妹却是每天都在数着日子和他团聚。

    她们害怕数错了日子,但也害怕数对了日子。总之,她们害怕这个日子的到来,却又不得不一天一天的数着,悲伤绝望地等待着。

    这一天,终于即将到来时,她们母女的悲与痛也即将到达临界点。而菊子娘能硬撑着仍然来为宋君鸿送饭,已经可见这个女人的坚强了。

    可是最爱的儿子即将被杀害时,她又岂能装作浑若无事

    且看她的神情,宋君鸿已经清楚地知道丁蓉进临安城求救的事,根就没有结果。

    如果让你知道你明天就要死去,你会怎么样宋君鸿突然发现不管自己此前怎么表现的豁达,此刻仍然是心虚的。可他不敢表现出来,要不然,菊子娘看到自己死前难受的样子,一定会更加的痛不欲生。

    宋君鸿尽管扶着狱栏的手已经在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了,但脸上却依然强装作镇定,对菊子娘道“娘,没事。就算儿子走子,等鲁山长回来,也一定会还儿子一个清白,让儿子在九泉之下得以宽慰,也让你和妹妹在世间能挺直了腰杆作人。”

    菊子娘却仍然在泪水涟涟。

    宋君鸿继续叮嘱道“我走后,你们不要太难过,要继续好好地生活。可以去临安投奔杏儿姑姑和苏雨农表姐夫他们一家,亲戚间也好有个照应。你们如果不愿意去,有事也可大胆地去向种依尚、李通、李三狗、孙狗子和那些常去咱们家的将领们求助,他们都是我的生死之交,也皆为性情中人,他们看在我的情面上,必会力所能及的帮你们。”

    听到宋君鸿如此的交待身后之事,菊子娘更是悲不可抑,已经再也控制不住的号啕大哭了起来。

    宋君鸿只好一边轻声的宽慰着母亲,一边对同样泪眼婆娑的妹妹道“石榴,哥走后,你就是家里的大人了。要照顾好母亲,不要丢弃哥一直在维护着的这个家。”

    十四岁的石榴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可她似也突然变得懂事起来了,不停地哭着点头。

    随后,宋君鸿一直在试图安慰着母亲和妹妹,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菊子娘和石榴才在狱卒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菊子娘和石榴走后,宋君鸿有点发呆,他不是畏惧死亡,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畏惧,这和上战场不同,在战场上,即便有可能马革裹尸,但那也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死法。可现在,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压抑,感到难受。

    这时一名狱卒默默地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壶酒,对宋君鸿道“宋将军,你可需要酒”

    宋君鸿愣了一下,他并不熟悉这名狱卒。

    那名狱卒似有些尴尬,道“您放心,这不是毒酒。”

    宋君鸿笑了起来“我相信你。作为一个明天就要被砍头的人来,现在再被下毒显然是多此一举。”

    那名狱卒又道“宋将军,您摊上的事儿,我听其他的狱卒兄弟们议论过,多少知道一点儿。我知道,您是个好人,给我们淮南剿了匪,让不少百姓都能得到更太平一点儿的日子。我我只是一个狱卒,很多事都无能为力,希望您不要怪罪我们下面这些听差的。所以,我想最起码在这最后一晚上,我能给您送上一壶酒。”

    宋君鸿没有言语,只是安静的瞅着他。

    那名狱卒羞愧地道“这是我专门从望春楼上买来的最好的酒,您喝上一壶,好好上路。”

    罢,那名狱卒放下酒壶,转身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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