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前这个处处自己吃亏受罪的人真的就像看到的这般天真么。
陆离思维转了个弯,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更希望不是这样子的,因为在这种地方,这种人根本就活不长久。
“好,那陆哥你担待一点,我先睡了。”柳束说完便躺到了床上,不到十息,陆离就听着一声声轻微的鼾声传来。
“傻子。”陆离轻言一句,便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那根红绳,此时已经过了丑时三刻,都已经是第二天了,陆离不知道那个白衣少女有没有来找过自己,万一来了但是发现这里守卫森严又走了呢。陆离心里只能祈祷着她还没走,虽然似乎那枚寒毒并没有少女说的那么邪乎,也可能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她故意撒的这么一个谎,但是陆离心里在没见到她之前还是不踏实的。
斑驳的墙壁上昏灯摇曳,此时静下心来陆离才觉得这鬼地方真的不是人呆的,他提着那盏灯笼走到了楼梯口又顿住了步子,最下层的这间牢房是没有灯光的,陆离俯下脖子往那处黑暗里瞄了一眼,又赶忙缩了回来。
这根本就没法下去啊陆离忽的扭过头来又看了一眼已经熟睡过去的柳束,心里不由的又生起几分敬佩,果然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啊,这下面那么黑灯瞎火的,他是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走下去。
陆离重重地深呼吸了几下,将手里那盏灯笼缓缓地往前伸了伸。
纸笼里本就微弱的油灯忽的摇晃了一下,陆离只感觉一阵凉风从黑暗里倒灌了出来,让他赶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不行不行。陆离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下去是不可能再下去了。他想着反正只要没有什么动静就应该不会出岔子。这般想着陆离又走回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半响,他将桌上的佩刀拿起来挎到了腰间,就径直往上头的楼梯口走去,可还没走两步,陆离又停下了步子。
他干脆又走了回来在房间里四处张望了一下,直到从床头脚边找到了一团麻绳,他眼睛才忽的一亮。陆离迅速地将麻绳的一头轻轻地绑在床脚上,又解开绳子一直拖到了下楼梯口的墙壁处,在挨着地板的那里有一盏灯柱,但是没有油灯。陆离直接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灯柱上,他转回头来看看高度,刚刚好,能绊住脚也不至于被发现。
反正只要有人过来,一挪脚就会将床头牵动,那么柳束自然会惊醒过来。陆离心里估算了下时间,就算出去碰到那个白衣少女应该也不会拖太久,毕竟这北城附近,本来就守卫森严,她肯定还是要顾及到自己的安危。
这般想着,陆离便舒畅地呼了一口气,直接往楼梯上走去。
每层的监牢这个点其实都还有牢卒巡视着,陆离一直往上走倒也没引起太大的注意,他一路上也碰着几个从上头下来的人,要么是拿了些夜宵准备果腹的,要么是拿了酒水,准备喝一点提提神的,陆离和他们纷纷微笑着点头示意。毕竟长夜漫漫,虽然说他们早都习惯了这般枯燥的生活,但是总要从中找点乐子,不然就真的活的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了。
这军机处的大厨房因为要顾及到通宵守夜的士兵,所以晚上也是有人值守的。陆离道了声谢便缓缓地往后殿走去。
他一路上绕开了守卫的大道,从军机大殿的后方又走到了宿营地的最北边角落。这里是一片相对隐蔽的沙地,那条从前院一直延伸过来的羊肠小道在这里分开了几支,每条道的两旁都种满了楼兰特有的白桦树,此时已入寒秋,树上的叶子早就被染的金黄,夜风拂来,偶有零落几片掉在了沙地上,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陆离在这白桦地里边走着边四处张望,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宿营楼两旁的守卫离这里至少有五百丈开外,况且此处白桦成林,又黑暗无比,只要自己不搞出什么大动作,那群守在灯火明处的士兵应该是发现不了自己的。
这般想着陆离心里又踏实了一些,他此时已经走到了靠着围墙的最里边,墙外不到一千丈,就是楼兰北门。那里自然有着守夜的士兵,且人数并不少。陆离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那根红绳,突然有点担忧。
就算白衣少女感知到了自己的位置,这高墙也对她可能算不得什么,但是越高的地方就越惹眼,而且外头离北门并不远,可能还有夜巡的黑甲兵,一旦被暴露,可能就很难逃脱了。他不能确定少女会不会冒着这份危险来替他解毒,也可能正如陆离自己昨天白天想的那样,这寒毒虽不假,但是她早就不在这楼兰城中
人心险恶啊,陆离心里又念叨了一句,关键他自己也不能在这里呆久了,万一地牢那边真出了什么乱子,那他陆离就算有十条贱命,也不够赵爷砍的了。
刚才陆离一路走来,倒是发现了那队在军机大营里巡视的士兵,他们从宿营的东北处的演武场到南部地牢来回走一遭大概是一刻钟的样子,陆离心里敲定,三个来回,三刻钟,也就是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就算地牢那边没有什么事,但要是柳束中途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这也不好啊,谁知道这个傻愣子心里藏着什么道道,万一跑去赵爷面前告一状,那自己估计也得脱一层皮
想罢,陆离干脆靠着一颗白桦树坐了下来,他心里忽的又涌起几分哀伤,这就真的叫坐着等死啊,陆离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这条贱命会活成这般不堪的样子,以前就算不堪,就算窝囊,至少还活出了几分浪荡,这个随时都可能命陨沙场的地方,他也硬是艰难地混了过来。
陆离突然觉得有几分冷意,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远处的篝火正盛,映照着那一队从旁边巡视而过的士兵,陆离心里默数了一下,这是第一个来回的开始。
陆离就一直盯着那一队士兵一个个从篝火前缓缓走过,隔着这么远,他仿佛能看清那些陌生又清晰的面容,他们一个个脸上被篝火映衬着,昏黄昏黄,坚毅且刚烈。陆离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唏嘘,朝廷那般无情且刻薄,给到自己这群边关士卒的粮饷一年比一年少,但是似乎他们从来都没有过一句怨言,这座如今看起来风雨飘摇的楼兰古城,依然还落在西夏的疆土里,年复一年。他心里突然挺佩服赵爷,更佩服那位李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