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金瓯无缺 >第3章 有去难回
    四望千里竟连一根草都看不到,只有几段颓墙和破败的屋舍,路边所有树木的树皮都被剥光,尉迟晓只在书上见过这样的场景。皮包骨头的百姓倚在树便拼尽全身的力气去剥那指甲大的一点树皮,旁边有灾民挣扎着扑上去,两个无力的人一个抓一个,拼命抢那指甲大的一口树皮。

    “离国今年的饥荒竟然这样严重。”尉迟晓在车内倚窗轻叹。话音刚落,拉车的骏马便惊了

    吁

    “吃的,吃的”喃喃的声音如鬼魅的叹息一般不绝于耳。

    尉迟晓在车内,很快就听到卢江的喝斥声,“你们干什么给大爷滚”

    “我们下去看看。”尉迟晓。

    跟随她的两个女官如是和我闻扶她下车。

    跪在马边的人并不多,只有四、五个,饥民衣不附体,匍匐在地。这大概是附近村子里胆大的人,毕竟官军也不是谁都敢拦的。他们靠吃树皮或许还能多活两日,若是官爷一个不高兴可能现在就送他们去见了阎王。

    这四、五个人尉迟晓是能救的,她大可以将随身的干粮分给他们。但是分了这里,便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出,会有更多的人拦他们的马。灾民人数众多,他们救不了不,还有可能因为不敌灾民拥挤,而造成人马的损失。

    卢江见尉迟晓下车,让开了马头。灾民也看出来这些人是以这个女子为首,跪下求道“求求女菩萨救救我们吧”

    “女菩萨,救命啊”

    “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尉迟晓看了看眼前扑在地上求她的灾民,心中也有为难。救了,如今看来是善事,其实与己无力;不救,岂不是要留下兑军见死不救的名声,于日后吾皇攻离不利。尉迟晓正在思虑,忽见天上有大雁飞过,心生一计。

    “银汉,出门在外可带长弓了吗”尉迟晓问。

    “带了,不过这个地方草木都光了,哪里会有动物。”卢江。

    “地上的不行,天上的呢”尉迟晓。

    卢江也看到天上飞过的野雁,“大雁高飞,看大爷的弓法好了”

    卢江找准风向,调转马头稳。这个季节南飞的候鸟颇多,等了不大一会儿便有鸟群飞来。他拉弓搭箭,“咄、咄、咄”三声,随着鸟群的惊叫,远远有六翼落下。那些灾民来不及谢过,连滚带爬去抢死鸟。

    尉迟晓望了一眼,只道“我们走吧,今夜找个没有村庄的地方扎营。”

    当日又向前行了十里,安营扎寨,一夜无话。

    以上所的这件事记载于正史之中,兑史称她“思虑宏远,有过人之明。”在史书之中与此并列的还有另一件事,同样发生在此次纳贡途中。

    那是在卢江弯弓射雁的几日后,纳贡的队伍行至慈州。慈州城,距边境不甚远,战略位置不甚重要,城中负责守备的是一校尉,起来这校尉也还有些名气。此人复姓拓跋,名北,字开阳,十年前以弱冠之龄高中武状元,很是得意了一时。却不知什么缘故,十年前便因熟识军略被拜为校尉的他,而今还只是一个校尉而已。

    兑国使者一行至了慈州,早早便有人传报,拓跋北也照礼仪迎接进城。初见拓跋北,尉迟晓就是一怔,不过她眉间的一抹郁色也便是一扫而过。她未曾料到,昭武校尉拓跋北英姿飒爽,颇有几分豪气,更难得的是举止谦谦,正是君子风貌。只是那眉宇之间,没由来的让她想起一个人,一个素来轻薄无状的人。

    尉迟晓作为正使,下车见过拓跋北,彼此叙话。而后由拓跋北亲自引至驿馆,又安排好从人不提。

    待到一应事情妥当,如是、我闻服侍尉迟晓更衣休息。

    其间,我闻无心道“今天那个拓跋校尉倒是与”话到此处她忽然惊觉,心抬眸,正看到姐眼中的不豫,忙将那个名字咽了下去。

    不豫也只是瞬时,尉迟晓已然恢复了平日疏朗淡雅的神色,只道“长相倒不像,只是有几分相像,也只是几分罢了。”

    如是忙转过话题道“那个拓跋校尉也奇怪,听他曾经着实得意过一阵,后来也没有被离君不喜,为何到如今还只是昭武校尉这样的散职。”

    离国模仿中原官职,校尉原应是八人,分别是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这昭武校尉只是一介散职,很不入流。

    尉迟晓道“你们今天可有仔细看拓跋校尉的眼睛”

    “眼睛”如是不明白。我闻也偏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尉迟晓道“拓跋校尉眼神澄净,非善谋之人。”

    “姐是”如是道,“拓跋校尉毫无心机,在朝堂不好混迹”

    尉迟晓没有答她,道“这样的人也有这样的人的好处。给我换件颜色鲜艳的衣裳,按照规矩,拓跋校尉今晚应当宴请来使。”

    兑国的服色是轻舞飞扬的襦裙,有半臂、高腰各式,适宜南地夏日炎炎。我闻从行李中拿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件齐腰襦裙,黑红竹节绣梅花样式,再配上褙子、披帛,艳色中又不失端方。尉迟晓看了摇头,“我们入乡随俗,去取那件束腰起肩的丝罗长袍来。”

    束腰起肩的窄袖长袍是离的服饰,离国原是北方少数民族,为了骑马御寒多着厚重的窄袖长袍,女子也不例外。只是多年来离已汉化,原有的服饰虽没丢,质地却因渐趋中原、气候炎热而换成了丝、纱、麻一类的轻薄面料。轩辕舒父皇惠宗,大皇兄昭宗时期都与离交好,互通有无,因而兑的富家女子也常有离国服饰。

    我闻听了姐的吩咐取来的便是这样一件衣服,正红金丝沟边的长袍上镶了珍珠、玛瑙点缀,又有银钿包边,华美艳丽。尉迟晓极少穿这样娇艳华贵的衣裳,没想到穿上亦是好看,一扫她平日的寡淡端庄。再加上如是一双巧手,以珠粉、眉黛妆点,为尉迟晓平添了不少少女的娇俏。

    “姐还是这样好看,平日里太素净了些。”如是。

    尉迟晓道“平日为官,自然是要穿官服,即便私下里也不能失了威仪。这件还是我昔日在抚宁家中的衣裳,未想今日能派上用场。”

    尉迟晓虽这样,但此时的如是和我闻还不懂这件衣裳的用场,直到两月之后。

    是夜,拓跋北确实按照惯例宴请正使尉迟晓,副使卢江。卢江着武人便服赴宴,檀色衣衫配以臂甲,质地做工考究,样式却是寻常的。

    卢江先到了半刻,正与拓跋北谈笑,到兴处哈哈大笑。就此时,门上来报正使尉迟晓已到。

    拓跋北先起身,准备出去迎接。他刚走向门口,就见尉迟晓翩然而来,红衣迎风,颈如蝤蛴,飒爽又不失娇艳。她的眼眸犹若寒星,深邃得像是无月之夜的星空,为她添了一份超凡脱俗的神采。连和她相处惯了的卢江也愣着起来,半晌才赞道“你这样还真是蛮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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