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鸿鸣 >地三十七回 宛在钟
    杨泽手轻轻按在剑柄上,几次想拔剑,却一直强压住内心惶恐。

    他在等,等徐淩肆鸣鸿刀出招,这正是西蜀拔剑术的精髓,后发先至,绝命一剑。

    突然,徐淩肆鸣鸿刀出鞘,从左侧拦腰砍向杨泽,未等招式走老,刀柄横递,变砍为刺,刀锋中隐隐鸿鹄声鸣,罡气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徐淩肆为人狠毒,这招式也是刁钻古怪,他悟性极高将拳法融入刀法,故意虚晃一招引诱杨泽上当。

    “雕虫小技”,杨泽哂笑一声,一股强大的剑气绽放而出,长剑嗡鸣,惊雷炸响,震耳欲聋。

    徐淩肆胸口离剑锋半寸,险些开膛破肚。他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他这些年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活一天赚一天。他双膝跪下,滑入杨泽马下,向上砍去,就要连人带马劈为两半。突然右侧模样奇丑的老妪一柄碧绿的龙雀匕首刺出,封住徐淩肆退路,如果徐凌肆砍中杨泽,自己身上势必要被捅出窟窿,而且那上面显然淬了剧毒,这样赔本的买卖他肯定不做。

    徐淩肆双脚蹬在地上,一个“渔郎问津”招式,斜撞入围上来的一名北府骑兵怀中,“啊”的一声,这名北府兵跌下马,咔嚓一声头骨碎裂,一命呜呼,纵马狂奔而去。

    “骆将军、寒瑶、淄衣和尚给你们五十骑,这种江湖败类就交给你处置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子放心,属下定要将这畜生活剥了皮”,三人施展轻功,寒瑶在前,五十余骑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就在一刹那,杨泽翻身下马,脖颈中隐隐一道细细的血痕,如果不是他及时察觉,恐怕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不远处一株枯树叉上,六岁童子笑呵呵的看着他,摇头道“可惜又差一点”。

    “杨家少爷,几日不见,功夫精进不少啊,这偷师的本领确实厉害。不过今日你就乖乖把命交给我吧”,童子稚嫩的童音说完,顺着树干费力的攀爬下来。手中拿着一束狗尾巴草,一幅童声童气的样子,显然他就是用狗尾巴草飞花伤人。

    “哼哼,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杨泽摸了摸脖颈,冷冷笑道,声音有些嘶哑,婢女黄衣侧身而出。

    “小丫头你真的以为你修罗斩魂刀能斩我魂魄不成”,童子又向前走了几步。

    黄衣没有说话,全身贯注的盯着他的手,要知道这些草在他手中就如一柄柄锋利的飞刀,一个呼吸间随时可取人头颅。

    高处“道流宛在”牌坊下,一位青衫客,面色清瘦,右手拿着一卷儒家疏义,边走边读。

    童子眉头皱了一皱。

    接着一位邋遢老道背负一柄钟馗式桃木剑,紧随青衫客身后,遥遥而来。

    “哼,自家一摊子烂事处理不好,还有闲情逸致,多管闲事”。

    青衫客收起手中书籍,抬头望过来,目光中流露出丝丝哀伤。嘴硬的童子见状,像是顽童见了私塾先生,转瞬消失在山脚转弯处。

    “这打人打脸,揭人揭短的小屁孩也有害怕的人”,魏中丞摇着羽扇自言自语,“二十年了,这望庭山终究逼出一个摸到神通境的圣人来”。

    杨泽不知青衫客是敌是友,握紧手中青锋剑柄,元气注入剑中,全身如灵猫紧绷的弓弦,须发倒立。突然,青锋剑剑意盎然,掠起无数绚丽剑影。青衫客背负双手,袍袖鼓荡,那无双剑光斩落周身,他却泰然自若,徐徐前行。

    杨泽修炼的辛酉周天诀,辅之以牛头山丹药,九大穴道已经冲开四道,此时已经摸到一品高手境界,却撼动不了青衫客半分,这江湖中武学越到了一品以上,差一点那就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青衫客抬起左手,一卷经书背负身后,轻轻挥手,青锋剑那一片绚丽的剑光立时消失,他捂住嘴,停下来咳嗽了几声,一滩猩红鲜血跃然掌心中。

    “公子乃盘越皇室血脉,想当年学生还旁听过定国公舌战群儒,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不想掌控望庭山”。

    望庭山公孙家族,王朝十大门阀士族之一,这些年出了不少高手,大有赶超三大剑宗的势头,别的不说那魁星楼五层宝库就足以让天下人人垂涎。不过望庭山也不是等闲之地,老祖宗公孙嵇日夜在环采阁采阴补阳,修炼梅花天衍术,早已修成一身金身不坏之躯,这些年醉心武学,有消息灵通者说他有些摸到神通境的意思,是那么容易征服吗

    杨泽知道折服望庭山,就等于折服了半数门阀士族,对于王府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这个险值得冒。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杨泽望向书生淡淡的说,他自信两百北府兵,还有淄衣和尚一行人虽然不会必然控制望庭山,但全身而退还是毫无问题的,有现成的便宜捡,不捡才是傻子。

    “你可知从徽州一路北上,樵蛇帮、王府、疤痕少年都是望庭山在背后无形操纵我看你眉心隐隐青气,现风池穴、曲池穴、内关穴、环跳穴、足三里穴、殷门穴、百汇穴、涌泉穴、昆仑穴九大穴位仅开其四,每当行功时可是魔音、佛音、仙音焦灼逆折,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恐怕要误入歧途了收拾完望庭山,学生这一身玉皇楼修为可尽数传于你”。

    “我要怎么做”,杨泽爽快的答应道,青衫客句句说在杨泽心坎。

    “明日一早上山,收拾残局,打扫往庭山,掌控望庭”。

    “好”。

    青衫客一揖到地,嘴角动了动,却未说话,与邋遢老道拱手作别,翩翩而去,窝憋了二十年,该做个了断了。

    他身后不远处邋遢老道神情凄凄,“这江湖终究绕不过一个情字。骑牛老祖慧剑斩七情,就是为的这一个情字而已,所以自己从不敢沾染那丁点情丝”。

    在山下二十年的穷酸书生,转身上山,杀人去了。

    “道兄别来无恙”,跛脚魏中丞向背负桃木剑的赵汝愚稽首道。

    原本武当山上,老掌教赵汝兖的师弟赵汝愚最有资格继承新的掌教,可惜赵汝愚一身邋遢,不愿受世俗所累,道心纯厚,下山周游山水,不愿在太清宫居住,归来搬到凌峰早已破败道观,自愿看守那口万斤重的宛在钟。

    “老道下山不为俗世,与这四岁孩童有一段诉缘,贫道想收为徒弟,不知可否”,邋遢老道脱下脚上草鞋,倒出几粒细沙,怪不得一路走来搁脚。穿上鞋子,看着这位锦衣玉服,惹眼的世子少爷,想当年在武当山佛儒道墨法兵论道,他曾经目睹过杨家定国公杨万里的风采,“像,像极了”。

    一阵风过,枯树上落叶飘散而下。那一百五十骑北府兵看着一副邋遢样子的老道,脸上都流露出不屑表情,“这哪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世子肯定不会答应他”,有几个年轻的府兵已经在马上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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