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落桌的声音沉稳有力。
“叶北。”
里昂擦净嘴边胡须上的酒渍,杯中的鲜啤叫他一饮而尽。
夏夏抱着大杯子,心怀怯意,偷偷瞄着红发男子的侧脸。
“是的,叶北,我杀死了叶北,他是个通缉犯,您看我能减刑嘛我能领赏嘛然后”
里昂打断道:“然后用赏钱当做保释金”
夏夏疯狂地点着头,“当然啦我才不想去蹲监狱,我去过女子监狱,还给阿绫做过担保,里边老吓人了我肯定活不过一周”
“你敢杀人”里昂问,“却不敢蹲监狱”
夏夏:“是的叶北不是坏人嘛”
“我是坏人吗”里昂又问,
夏夏连忙摇头。
里昂:“那我是好人吗”
夏夏立马点头。
里昂夺走了夏夏手里的酒杯。
“我一个好人,看见大晚上下着雨,想带你避避雨,搭你一程,送去城里,结果你想杀了我”
夏夏心怀侥幸,却百口莫辩。
“这不一样这”
里昂从夏夏的枪兜里掏出火器,对着通缉犯的尸体补上六颗致命的子弹。他的霰弹猎枪在远距离射击时的致死率很低,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是冷酷而残忍的。
枪声吓得酒保低下头,手里准备给里昂续杯的酒壶应声落地,滚出去老远。
“好人做错了什么”
里昂的怒吼几乎能震碎玻璃,眼中燃着熊熊烈焰。
夏夏吓得不敢说话,她抱着头,从两臂的夹缝中钻进来一根漆黑的枪管,冒着硝火青烟,烫得她生疼。
咔
咔
咔
咔
撞锤敲打子弹空壳底火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里昂对着这傻姑娘的脑袋不断地扣动着扳机,仿佛这样才能解恨。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酒保将酒壶重新捡起来,直到酒杯重新倒满黄汤。
“呼”里昂长吁短叹,将枪重重地放回酒桌,这一下仿佛敲在夏夏的心上,惊得她差些跳起来。
里昂:“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许多说,也不许说错,明白了吗”
夏夏:“明白。”
“你家在哪儿”
夏夏:“农庄,我和你说过,你咋回头就忘了呐”
里昂立马拿回了枪,从姑娘腰包里抓出子弹,退壳上弹动作流畅迅捷,是个用枪老手。
夏夏这才晓得自己说太多了,连忙捂住了嘴。
枪械转轮绕着中轴滚动的沙响清脆悦耳,光洁如新白银质地的钢铁看上去有一种理性的机械美感,在夏夏眼里,它是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里昂将满载子弹入膛待击的枪,指向夏夏的脑门。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夏夏:“没有不,有一个,巴巴叔叔可能会回家。”
砰
子弹射中了穷奇,它刚抱着一条鲟鱼和厨刀从厨房回来,被里昂当做了敌人。
阿穷吃子弹不是一回两回了,火器抗性叠得不是一般的高,它先是被子弹动能打得贴在墙上,像是一条咸鱼一样滚落在地,紧接着骂骂咧咧地爬起,把嘴里的弹头给吐了出来。
里昂转而叮嘱道:“叫你的宠物老实点。”
夏夏举双手投降:“它不是我的电子宠物,它是叶北的东西。”
终于,里昂有所动容,他将穷奇抓了回来,在手里摆弄了半天也没找到电子宠物该有的开关机键,也没有对应的投影面板和后台。
“放开我愚蠢的人类放开起开”穷奇在陌生男子的怀里打着滚,奋力地挣扎着。
里昂想从电子宠物的档案库里搜索到主人的身份,可是阿穷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什么机器人,显然不可行。
“它不是机械的,你在骗我。”里昂转而将枪口朝向夏夏。
“不不不我没骗你真的我真的杀了叶北他是个亚裔,刀疤眼,脸尖尖的,爱笑,有纹身,笑起来可渗人了,虽然现在你看不见他的脑袋了。可是他自己说自己是叶北呐”夏夏连忙解释道。
里昂说:“没人能杀死叶北,仲裁者做不到,更别说你。”
“你知道他”夏夏问:“你明明知道他你了解他你和他很熟吗”
里昂沉默不语。
夏夏开始咄咄逼人:“你是想吞了我的赏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也算个好人吗你想杀了我对吗我要死了我马上要死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人知道里昂当时在想什么。
阿穷一直往大男人的身后躲,免得这小丫头的血溅到它那光鲜的白毛上。
里昂的眼睛很好看,它清澈而纯净,几乎不带半点杂色,瞳孔的高光映出旅店的莹莹灯火。
他将枪塞回了夏夏的枪兜里,背上自己的猎枪。
“走。”
夏夏由惊吓变成了惊喜。
“你是个好人太好了我终于遇上好人了我终于遇上好人了呀书上写的那种好人”
里昂一声不吭,扯着小番茄的耳朵往马车赶。
他走了一路,骂了一路。
“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他轻轻敲打着马脖子,像是在训孩子。
“给你点吃的你就跟别人跑胳膊肘往外拐,真当我死了”
小马驹满脸无辜和委屈,黄澄澄的大眼睛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夏夏抱上穷奇,紧紧跟在里昂身后。
她跟了一路,问了一路。
“诶阿叔,你慢点儿。”
磕磕绊绊,大大咧咧。
“我可以跟着你打坏人吗我得分你多少钱合适五百公斤黄金呐那可是好多好多钱的我想,你要是有了钱,就不会干这行了吧多危险呀我要是有钱了就雇了你,毕竟好人都很讲信用,不会见财起意把主子杀了,很可靠的你咋不提钱的事情呀你这样我很害怕你要收钱的,干活哪儿能不收钱呀。”
里昂揭开板箱,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包括核对叶北尸体身上的纹身。
“我不收钱。”
夏夏:“为啥啊”
里昂说:“钱买不到自由。”
这话夏夏就听不明白了。
在空岛上,明明很多事情能用钱解决,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钱换到,为什么这阿叔说的话这么奇怪呢
自由
自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