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染上次去寺庙还是与萧玄泽一同去慈航寺，那次，两人说了许多从未提起过的话，也多了许多再未来得及出口之言，个中欢喜遗憾，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只淡淡一笑，望着满山新抽的嫩芽，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又是一年，迎春快开了呢，云兄。
玉容涵看了她一眼，春日融融的暖风也吹不散他眼中常年弥漫的雾气，他始终像是躲在一层水雾后，冷冷注视着外面的人群。
四人拾阶而上，玉容涵和玉烟染扮作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展决和云梦是护卫和丫鬟。
山道上人来人往，他们四个落入虔诚朝拜的人群中，神情也跟着庄重起来。
玉烟染受伤恢复后，身子到底有些发虚，她快走出一段，站在台阶上方微微喘气。
玉容涵跟上来，犹豫一下，道：“你不用急，走不动可以歇一下。”
“你先上去吧，我喘匀了气就来追你。”玉烟染撩起白纱，冲他友好地笑了一下。
她眉眼瞬间弯成两弯新月，眸子深处波光粼粼，唇角上翘，两腮微红，格外俏皮灵动，玉容涵微微一怔，转身招呼展决：“我们先上去。”
他落荒而逃，玉烟染愣了愣，忽然反应上来，他是不是觉得我举动太过轻率，冒犯了他？
她放下白纱吐了吐舌头，也是，玉容涵和文琇都得皇后亲自教导，将规矩礼仪看得格外重要，他那样懂礼乖巧的孩子，必定是看不惯她这等万事随心的了。
正此时，从上面山门下来两个妙龄少女，两人似是好友，手拉手下台阶，面上都是笑意。
她们走过她身边时，玉烟染听其中一个笑道：“你求了上签，相亲时必能相个如意郎君！”
另一个听了打趣道：“你不也是上签？这回可放心了吧，赶紧回去绣红盖头，等着出嫁吧！”
“讨厌！”
两人笑成一团，欢欢喜喜走远了。
她继续往上走，迎面遇到下山的一对老夫妇，避了避，只听老夫妇欢喜道：“菩萨保佑，竟是上签，儿子今年的生意必定红火啊！”
“是啊是啊，今年挣了银子，他也能娶上媳妇儿了！”
两人彼此搀扶着，笑得合不拢嘴。
一路往上，她又听到了许多求了好签，感念菩萨庇佑的人，他们所求各式各样，但似乎都得到了满足，一脸喜悦。
玉烟染忍不住想，一个两个都能求得上签，可见这上签并不难求呢，不会是寺庙在新一年为了大家都能得个彩头，将签筒中的签都换成好签了吧？
此时，她已赶上了两人，展决站在玉容涵身后，似是惧怕他的身份不敢出言，只以关切的目光对她笑了一下。
玉烟染有了方才的经验，端起架子，淡淡对两人道：“进去吧。”
龙泉寺的风格与慈航寺有显著不同，且比慈航寺规模更大，但供奉的神灵大同小异，寺院中香火弥漫的气息也相同。
他们其实只是来游玩，在前殿进过香后，就走走停停，欣赏起寺院中的景致和殿门前精妙的对子。
玉容涵和展决站在一处殿门前点评书法，玉烟染默默站在一旁听，她的字写得不差，但于欣赏，她从不在行，印象中她比较喜爱的字迹嗯，万香酒楼二层，抄写了她谜面的那字算是一副。
此时已近午时，殿中没有多少人，签筒中放着许多支竹签，上头好像刻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起来有些神秘。
玉烟染忽然来了兴致，对两人道：“我们也去求一支签吧，搏个好彩头。”
她这么说两人自然都不反对，四人行至殿中，一同仰望面前宝相庄严的观音菩萨像。
玉烟染摘下白纱斗笠，递给云梦，她仰望着那尊仿佛看一眼就能获得内心宁静的佛像，想起在慈航寺许下的愿望，不禁失神。
是真人太忙了，没有听到她的祈求，才发生了后来那样可怕的事吗？
还是她的诚心没能打动真人，或者真人嫌弃她的诚心不够？
她呆呆地抬头看，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眼神都空茫了，玉容涵不禁侧首看她，心中困惑，她怎么了，突然之间这么失落？
此时，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走上前，双手合十，慢慢道：“施主似有诸多心事，可要请菩萨解惑？”
玉烟染诧异转首，见大家都在看她，这才发觉方才失神多有失礼，回礼道：“多谢大师，芸芸众生苦难众多，小女子自然不能免俗，方才一时入了执念，请大师不要介意。”
僧人念了句佛号，慢慢道：“施主有慧根，能看常人看不开之迷局，已比寻常人超脱许多，这是十分不易的。”
玉烟染淡淡一笑，“大师莫要如此夸我，我不过庸碌之人，只希望求得一签，不虚此行罢了。”
僧人便问他们：“施主们想求什么？”
展决和玉容涵都望向玉烟染，似是要她决断。
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以他们三人的身份，求什么能显得正常又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呢？求名求利求富贵求前程都不合适啊。
忽然，她眼前一亮，对那僧人道：“求姻缘！”
玉容涵：“……”
展决：“……”
他们三人，的确也只有这一点不会引起什么冲突了，而且，三人的终身大事决定权都不可能在自己手中，求一求菩萨显灵指引，对几人也没有坏处。
但是，能这般中气十足信心满满地说出来求姻缘的女子，普天之下大约只有玉烟染了。
僧人却没什么其他反应，他将签筒递过来，告诉几人求签的方法，就静默地站到一旁。
玉容涵先来，他跪坐的姿势极为优雅，器宇不凡，很快就摇出一签，众人看去：第九十九签，上上签。
围观之人纷纷赞道，竟能摇出这样一支好签，真了不起。
他起身，玉烟染忽然有些紧张，对展决道：“你先来吧？我再看看。”
展决翘了翘嘴角，依言跪下，他心中也有些小心思，于是虔诚地默念心愿。
须臾，他摇出一签：第十八签，中上签。
围观的也有赞声，玉容涵似乎笑了一下，点头道：“运气不错。”
展决冷峻的眉眼上笼上喜色，他淡淡一笑，客气道：“不及公子。”
此时，僧人将那签筒递给玉烟染，“姑娘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