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缈公主要回宫来住，钟灵宫早已收拾得整整齐齐。
晚星作为玉烟染身边的二等丫鬟，在宫女中的地位也不低，她回去后，指挥临时调来的宫女将东西归置一番，顺手揣了桌上一把金豆子，往六局去。
最近正赶上女官们半年一次的考核，六局格外热闹，且其中暗流涌动，于是晚星便凑热闹去了。
她也是六局出身，原先不过是尚宫局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适逢柔缈公主回京，尚宫局中的各位姐姐不愿伺候高傲的柔缈公主，大家互相推诿，就把晚星派了去。
不想才短短两年时间，柔缈公主成了元京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而晚星也成了公主身边的红人。
她大摇大摆回了尚宫局，亲切热情地与众人打招呼，还出手阔绰，很快就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晚星，你可真聪明，竟下定决心跟着公主，这往后的日子还不越来越有奔头！”
晚星眨眨眼，“姐姐这话怎么说？”
那宫女笑道：“皇上器重柔缈公主，公主往后的地位还会低了？公主那么喜爱你，往后，你准能升到一等丫鬟呢，这若在宫中，不就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吗？”她压低声音道：“跟入画姑姑一个等级呢！”
晚星心道，这话是真恭维我，还是挖苦入画姑姑呢！
她状似天真道：“姐姐说的是啊！以后我若做了一等宫女，还来给你们分金豆子！”
围着她的宫女们欢呼起来，别管是不是真心祝福她，有好处谁不愿多说两句好话呢？
晚星又道：“不过，那也得我家公主能照顾好徐美人这一胎才行呢，若是这事儿有半点差池，咱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跑不了！”
众人齐齐点头。
“好在呀，宫里不少主子都帮着我家公主呢，像柔霞长公主和柳美人，幸好有她们，不然公主不在宫里，徐美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当真麻烦。”
她说话大大咧咧惯了，这些宫女也不去想她这话背后映射了谁。
有个宫女接话道：“是呢，柔霞长公主每天都要跑上一次兰若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徐美人这一胎是托她照顾的呢。”
“两位公主关系好，宫里人人都羡慕呢！”
晚星笑道：“徐美人和柳美人关系也好啊，不比两位公主差吧？”
大家听了嗤笑一声，道：“你到底还是小呢，她们之间关系怎能比得过两位公主？”
晚星不解，“怎么讲？”
“她们俩是同一批秀女，一同进宫，同为美人，可是一转眼，徐美人受宠有孕，她若生下皇子，一个修仪跑不了吧？柳美人能不眼红？”
“就是，柳美人去看徐美人的次数可远赶不上柔霞长公主呢，前段时间，皇上频频召她侍寝，她便一次都不去瞧徐美人了，这样的反应，也能叫姐妹？”
“可是我今日跟我家公主进宫，在路上还遇上柳美人从兰若宫出来呢。”
“那是因为皇上最近宠幸了程修仪，她又能得空了。”有个宫女捂着嘴说道，她话一出，满屋子人都红着脸轰然笑起来，笑得晚星莫名其妙。
最开始接话那宫女忽然道：“就刚刚，我从霖华宫送东西回来，还在路上遇上她的贴身宫女匆匆过去，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啧啧，以为自己多高人一等一样。”
晚星道：“许是柳美人急着派她做什么去吧？”
“没准儿真有急事呢，姐姐还记得她往哪儿去么？会不会是去兰若宫？”
那宫女摇摇头，“兰若宫偏僻，我是在霖华宫附近见着她的，看那样子，她大概是要去雪镜湖，点丹亭那边。”
晚星暗暗记下，跟她们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分了金豆子，这才笑嘻嘻回去了。
——
钟灵宫。
“公主，奴婢只问出这些。”晚星老老实实将在尚宫局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那宫女往雪镜湖去了？”
“好像是。公主，那宫女一定有问题！奴婢问过遇见她的人，说她脸色十分不好呢。”
“嗯，或者说，她的主子一定有问题，这几次见柳美人，本宫总觉得她怪怪的。”
“公主，奴婢出来后还去雪镜湖旁转了一圈，可奴婢看不出湖边有什么异常啊。”
玉烟染脸色有些难看，云梦道：“但愿她不是将什么重要东西丢进湖里了，那样的话，一旦发生什么事儿，雪镜湖那么大，咱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应该不至于，她如果要毁掉什么东西，犯不着白日过去引人注目，深更半夜悄悄摸过去不是更好？”
“公主说的有道理。”晚星连连点头，“那公主觉得，她为什么要顶着白日过去引人注目？”
玉烟染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问：“如果是你们，你们觉得是为了什么？”
静影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如果一定要选白日而不是晚上，那最直接的理由就是，白日能看见，晚上看不见。”
洞庭点头，补充道：“或者柳美人交代她的事情很急，等不到晚上。”
玉烟染道：“也就是说，柳美人有一样急事交代她去办，而这件事只能，或者最好在白天办，而不是晚上，因为晚上看不见，你们猜会是什么事？”
云梦道：“跟踪？打听消息？会不会是找什么东西去了？”
晚星立刻道：“有人说她神色很匆忙，奴婢觉得，她不是去找东西了就是去藏东西了！”
另三人一起点头。
玉烟染吩咐道：“晚星，你让东丘西塘从现在起去盯着柳美人那处，盯一晚上，咱们就能知道，她到底是去找东西还是去藏东西了。”
“是，公主。”
——
漏夜。
一扇有些腐旧的木门轻轻发出一声吱扭，从门后走出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细瘦人影。
人影左望望右望望，悄悄从门口溜出来，像一尾灵巧的白鲤。
人影贴着墙根小跑，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像是个身形轻盈的小宫女。
东丘和西塘躲在阴影里，远远跟着。
她的目的很明确，直奔雪镜湖旁的桃林而去，正值盛夏，桃林中枝叶茂密，那人影跑进去，几下就不见了踪迹。
东丘和西塘躲在两棵树后，不敢往深了追，公主说了，此刻不能打草惊蛇。
不多时，人影又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她雪白的斗篷一晃一晃的，在静谧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飘逸鬼魅。
她也倚在一棵树后四处望，确认没人后，才终于长呼出一口气一般，两手对着搓了搓，拍拍身上的斗篷，原路返回。
东丘和西塘一路跟着她，看她又回到宫里，这才回去向玉烟染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