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奖赏？”这会林利胜的心情好多了。看着李承坤沾血的牛仔裤和平静亮堂的面容，笑得无害。
这小子很有才能。记忆中好像也见过几面，但除了那张长得颇为中正的脸，并没有很深的印象。
林利胜忽然冒出一个疑惑。
按道理，质地这么好的小子不应该被埋没到如今，藤永敬并不是个愚蠢的人。那一直以来，究竟是这小子隐藏自己，还是藤永敬在雪藏他？
对面的李承坤闻言一愣。不自觉地抬头看向林利胜，脸上尚有些惶然，似乎没有从林利胜刚才的问话气氛中走出来。
场面静止了半分钟，就在林利胜准备变脸的那一刻，李承坤急忙答道：
“想要武春同！”
声音高阔嘹亮。
你看，这点又和藤永敬不一样。
如果他要奖赏藤永敬，藤永敬肯定会推辞说什么分内之事、理所应当之类的场面话。从来不会来句干脆的要或不要，像是等别人发善心一样，把奖赏硬塞到他手里一样。没有一点主见和决断性。
但这小子说他要武春同。
“和他有仇？”
李承坤少有的愣愣地点了点头，发现不妥，又赶紧地回话说：“是。”
“武春同不能给你，不然宋世琛那里我不好交代。给钱你要吗？”
“钱不用，敬哥平时给的够了。”
林利胜哈哈大笑，惹得旁边的叶弥三对李承坤频频侧目。在铁拖船上休息的众人也都抬头望向头顶亮着灯的游艇，好奇是谁那么大能耐，把林利胜逗得如此开心。
“那我给你做武春同的行刑人，敢吗？”
“敢。”
林利胜挑眉，微微一笑。又打量了李承坤一眼，才道：
“去吧。”
李承坤向几人一一点头，走下游艇，走回到了人群之中。
林利胜走到游艇边上，就着叶弥三伸过来的打火机又点了根烟，眼神盯着李承坤的背影道：“哪里来的？”
藤永敬意会。
“没细问过，他自己好像也不记得了。妈妈被队上干部侮辱，想不开跳了河，老爹去报仇，仇没报成自己被拉去枪毙了。”
“他半夜撬进那户人家里，将人灭了门。自己逃了出来。”
“那会大概就十一二岁。可能打击太大，起初几年浑浑噩噩的，有些痴傻。”
“在码头附近也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后面货来了就叫他过来扛扛，慢慢的好像正常了许多。前几年杨德宁他们上船后，没人看船，就把他和包海强几人一起叫了上来。”
“刚我经过他的船，看着确实不像没杀过人。”
藤永敬也看见了。
李承坤的船上死了两个越南人，一个是枪杀，一个是手刃。非常干净利落，他沾了一身血，仿若未觉。
连宋世琛都对他多看了几眼。
“你觉得怎么样。”
林利胜话刚说完，就听见底下传来大头尖锐的声音：“哎呀，大坤，你背上趴着几条蚂蟥。”
林利胜往下一看，就看见大头扑到李承坤背上，不知道在糊弄什么。背影交叠的两人，活像两只在梳毛抓虱子的大猩猩。
李承坤的手掌内侧中了一刀，伤口很深，刚才一直在流血，林利胜看见了。
大头声音一出，周围一下子聚过来了一大帮兄弟。
看着大头在李承坤身后窸窸窣窣乱忙一通，不一会儿，从李承坤受伤的背上抓下来两三条蚂蟥。并排在手掌上递到了李承坤面前，让李承坤看，另一只手还推了推它们圆滚滚带着膨胀红线的身体。
昏黄的灯火中，李承坤一看那难以名状的莫名生物，立即冷汗涔涔身体发软。两眼一黑，虚空中他伸手抓住大头的手臂，竭尽全力想扒住大头。但最后摇晃了两下，还是支撑不住，晕倒在了铁拖船上。
这会儿，刀疤和何盛波他们一齐挤在人群里。黑乎乎人头攒动的一群人，一看这刚进门的小老弟被条蚂蟥吓晕了，立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林利胜嘟哝了句：那么大个人连条蚂蟥都怕。眼神颇为不屑。
其实林利胜也怕，不止是怕蚂蟥，他连蚯蚓都怕。
不过他一直不承认，他一直和铁头烙争执说自己只是觉得恶心，不是怕。
铁头烙偶尔会包容地点点头，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偶尔则会搞怪地带着林永华到花园里挖蚯蚓，然后两人高高兴兴地到门口的长湖钓鱼，把林利胜一个人丢在家里。
一旁的藤永敬知道林利胜的这个梗，微微一笑。
“智谋、情商、胆识都万里挑一，就是太淡薄。和祖生很像。”
林利胜收回思绪，点头表示赞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和藤永敬谈这一遭，可一提起这个林利胜就有点生气。
“好不容易扶起了个藤永敬，来的却是个徐祖生，接着又来了第二个徐祖生！真搞不懂你这一支是什么风水！”
说到这里，藤永敬已经放松了许多。
迎着林利胜懊恼的面色，轻笑：“永敬无能，底下的小子也难堪大任。所以还请胜哥不要老想着提前归隐，往下三五十年我们还得全仰仗胜哥护持。”
难得藤永敬说了句如此乖巧的话，林利胜也欣然接受。
如果藤永敬早如此上道，他大概早八十年就把张文杰废了。
“战况如何，伤势都重吗？”
“有几个小子中了刀，还好，伤不及性命。”
“货一箱没丢，钱也拿回来了。不过损了几条船。”
“没事，要不了几个钱。”
“北村现在谁在那里？”
“王瑞和包海强。”
“安排一下，留些人明天交货。北村那留几个人看设备就行了，其他的都回光华农场休整吧。”
“是，多谢胜哥！”
临走时，林利胜还问起了包仔，问他怎么样。
藤永敬转述了宋世琛“不蠢，能用。”的话，惹得林利胜哈哈大笑。还笑说，宋世琛是不是早就想给包仔那拳。
他记得那小子嘴巴也是天花乱坠的，比李承坤的顺溜多了。
最后，林利胜还专门交代藤永敬把包仔和王瑞，还有那些能说会道的都带来，活跃活跃气氛。不然到时候过刑，不知道这一帮小的什么时候才能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