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无华瞪大了眼睛,说实在,真的好夸张,叶娴兮从没见过人的眼睛可以瞪得像铜铃那么大,柳修洁与孟奇更是吓得坐不住,这思路的迥异与深度,竟是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若她为男子,该有多可怕?
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能揣测圣意,是不是真的另说,单凭这份洞悉人心,就足以把这皇朝搅得天翻地覆。
朔无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娴兮,她还是他那个娇弱的妻吗?其心中的城府,比一般的谋士都深沉。
叶娴兮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
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掌声,叶娴兮吓得失魂落魄,飞一般地往朔无华怀里扑。
门开了,灌入些许冷风,蜡烛的火苗在左右摇摆,借此余光,叶娴兮看到了孟奇与柳修洁暗地里收回的剑,剑鞘无声地摆放在身边,偷偷地抬起头看着来人,一双象牙白靴,一件香雪海锦袍,如此清新的颜色,就像河面泛起的涟漪,微波荡漾。
此时此刻,温润如玉在她眼中不再只是名词,而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他是一种纯粹的温和,一种想让人依靠的安全感。
肖长盈揉了揉眼睛,他没做梦吧?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或者说叶娴兮怎么好像爱上无华了?那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奇迹了!
他也不客气,转身关上房门,那个叫洛川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随着肖长盈坐下,见叶娴兮偷偷地打量他,竟然低头偷偷地笑了。
“哈哈哈,你们两个也不知避讳。”
这么一说,叶娴兮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不是你突然出现,把我吓着了。”
肖长盈想了想好像是他不对,但是难道要他敲锣打鼓宣告他来了丞相府吗?那不是找死吗?
他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玉面王爷的称号也不是白来的,不管他怎么一脸严肃,都一如既往温和,叶娴兮暗地里偷笑,心中好奇他会不会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
“不过两三年没见,娴兮竟然变得这么聪明,无华,你是不是给她喂了什么药?”肖长盈挤眉弄眼并没有逃脱叶娴兮的火眼金睛,立刻没好气地回答:“说得我以前好像很蠢。”
哪知肖长盈愣是点了头,一本正经地道:“是有点。”
叶娴兮又不能胡闹,只好坐在一旁生闷气。不过他说以前的叶娴兮,还两三年前,那绝对不是她。这么一想,叶娴兮心中顿时觉得好多了。
每到关键时候,她还是挺会安慰自己的。
此时听得朔无华问:“长盈,府邸的事我自然会选好,你怎么过来了?”
声音变得如此低沉,朔无华生气了,“你知道这时候贸然前来有多危险吗?”
叶娴兮眼里闪着无比狡黠的光芒,换上严肃脸,“轻则被发现互相来往,重则家破人亡,两家人的命都捏在你这一次任性上。”
她就是想吓吓他而已,既然洛川的武功天下少有,那带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孟奇一脸不高兴,脸拉得老长,还是没能瞒得过,幸好是自己人,不然肯定得惹出个好歹来。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出门还得被勒令低调点。
“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肖长盈秀气如女子的弯眉一挑,不像魅惑,反而更添了几分柔情。
见大家都不买账,肖长盈赌气地不肯说,“洛川你来。”
“是,王爷。”洛川偶尔会很听话,这次就刚好碰上了他心情还不错,将骏马部一事娓娓道来。
呼呼风声盖住了洛川特意压低的声音,叶娴兮凑近了朔无华,将他的披风拉过来一点,暖融融的羊羔毛围住了她娇小的身体,她呼了呼双手,真暖和。
洛川说完后,默默地脱下了外衣,直接丢在她身上,嘴唇微微蠕动,就算他没有出声,叶娴兮也知道他说的什么,女孩子家要矜持点!
这口气怎么这么像她爹?叶娴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矜持她就要冷死了,披上外衣时,却看见他低头在笑,这人笑点真奇怪。
等等!这么亲密的举动,怎么朔无华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看来他们之间关系匪浅,她得赶紧弄明白,不能被看出破绽。不然真的会被当作妖怪打死的。
此时的肖长盈仍然沉浸在不是生就是死的格局之中,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他眼里闪着执拗,“这一次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把握。”
他比朔无华大了将近十岁,却视朔无华为生死之交,叶娴兮并不觉得惊讶,自小时候就瞒着双方父母,偷偷摸摸在一起玩耍的人,容易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没想到这友情一藏就是二十多年,如今才浮出冰山一角的端倪。
朔无华沉吟许久,肖长盈看出他有犹豫的迹象,拉着他的手,渴求的眼光实在是无法拒绝,“你知道,我未曾想过造反,也没有想过当皇帝。可皇兄的猜忌心越来越重,我若再不采取点措施,只怕命即刻休矣。”
“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不趁早作打算?”末了,他又长叹一声,先皇如此,皇兄亦是如此,这皇位不要也罢。
看着肖长盈疲惫的面容,叶娴兮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来世莫入帝王家,那不只是说说而已,宫廷中没有一丝温暖的亲情,还没出生就已经开始被利用,父母,兄弟都是互相残杀,没有例外,从小被灌输的都是斗争,夺权,长久以来性格必定是扭曲的,想要正常人的生活,是难上加难。
对权力巅峰的渴望,才是改变一个人的开始。
当上皇帝后,也不轻松,时刻防备着身边人,高处不胜寒,所谓孤王寡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天下之大,只有还未曾成为一个独立王国的部落才是我们的容身之地。”
那儿不会管你什么血统,只要拳头够硬,人够多,就有一片立足之地。其他任何地方,都有被驱逐的危险,他不要逃亡一辈子。
他想安宁地过一生,不想日晒雨淋,也不想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