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小故意做出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朱笑春低头走路，心事重重。
“小小小小年纪却如此懂事儿——”
朱旺在心里一阵感叹，竟也为这一家子感到揪心。
“爹爹，爹爹，你看那些花儿美不美？”
小小突然跑过来，扯住朱笑春的衣袖，指向不远处的一树桃花。
桃树是福陵镇常见之物。
每到春天，福陵镇街道两旁地桃花盛开，甚是香艳。
这些桃花，对于福陵镇的人来说，可谓是习以为常。
但是，今日之桃花，开在朱笑春的眼里，还真的是格外的美丽。
“嘻嘻！”
朱小小接到父亲的赞美，欢乐地跑开了。
朱旺叹道：“有人说天真无邪的孩子最可贵，殊不知，装天真无邪的孩子，有时候更可贵。”
“咦！那有只花蝴蝶。”
小小又跑到朱笑春的跟前，叫道：“爹爹，那只花蝴蝶真漂亮。你觉得呢？”
“嗯——”
朱笑春作思考状，片刻之后才道：“果然漂亮。只是，没有我们家的小小漂亮。”
小小一脸认真地问道：“真的吗？”
朱笑春温柔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了。在爹爹和娘亲的心中，小小永远最漂亮。”
“谢谢爹。可是，我觉得那只鸟儿更可爱。”
小小指向左侧一颗桃树上的黄鹂。
朱笑春一愣，耐心地问道：“为什么呀？”
朱小小一脸认真地说道：“因为它会唱歌。”
“哦？会唱歌的黄鹂为什么漂亮？”
朱笑春轻轻抚摸着小小头顶稀疏淡黄的头发。
朱小小牵着朱笑春的手，说道：“因为它的歌能够给桃花带来快乐，所以桃花很漂亮。能带来快乐的鸟儿，一定是最漂亮的。小小也想给爹爹和娘亲带来快乐。”
朱笑春微微一笑，说道：“傻孩子，你的出现，便是爹爹和娘亲最大的快乐。”
“爹爹不许骗人。”
朱小小充满童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地欢笑。
“骗人是小狗。”
朱笑春宠溺地摸着朱小小的头。
“可是，我怕……”
小小的笑容突然间消失在空气中，混在遍布桃花香气的空气中飘然远去。
朱笑春拍着小小的头，说道：“小小，不怕。有爹爹和娘亲在，小小可以当一只最快乐的小鸟，给爹爹和娘亲唱一辈子快乐的歌。”
小小使劲地点了点头。
朱旺一路下来，耳边皆是朱笑春与朱小小的对话，只觉他二人父子情深，足以感天动地。
奈何小小命薄如纸，无法与父母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这样的现实版的故事，实在是太磨人，太让人感动了。
朱旺不知小小得的是何病，只觉心头发堵，想哭却哭不出，正难受间，灵光乍现，在朱笑春的怀里撒了一泡尿，以示悲伤。
朱笑春大人不记猪之过，也不生气，反而抱紧了朱旺，笑道：“小猪猪，你也开始调皮了！”
朱旺一阵汗颜。
“嚯！”
朱旺的猪鼻孔动了一下。
“我的天哪！猪尿也这么有味道！”
朱旺下意识地往外钻了一下。
奈何朱笑春的手臂强劲有力，反而使得朱旺愈加靠近胸前的衣襟。
朱旺的鼻孔贴在衣襟上闻着自己的杰作，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路人又开始展现自己的热情。
一名嘴角上蓄有胡须的三十来岁的男子热情地走过来，说道：“朱先生，小猪猪的病，治好了没有？”
朱笑春摇摇头，说道：“大夫说了，是绝症，就不好了。”
“啊！好可怜的小猪猪啊！”
一名手拿折扇的秀才一头扎过来，扯住朱笑春的手，仔细观察朱旺，看他认真地模样，似乎他才是大夫。
那名秀才观察片刻，难怪同情地摇摇头，说道：“可怜的小猪猪。小小娃，你别难过。”
秀才在朱小小的头上轻轻一拍，叹着气走开了。
和尚扶住朱笑春，双手合十，呼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说道：“朱先生，贫僧见小猪猪脸色不好，你看是否要贫僧给它做法超度？”
“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朱旺反抗式地哼叫几声，却听朱先生淡淡地说道：“原来是福陵寺的福大师啊！笑春可不敢拿一只畜生来麻烦法师。身死如灯灭。一具臭皮囊，随便找一地，挖个坑埋了便是。”
朱旺哼叫几声，抗议道：“老子是人！”
他内心的呐喊，外人自然理会不到。
福大师无趣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飘然远去。
“爹！我们快走吧！”
朱小小一扫街上灼灼之目，扯住朱笑春的衣袖，低声说道：“爹，我们回家吧！”
朱笑春叹道：“我们回家！”
他们二人抱着朱旺，自北往南而去。
这一路走下去，倒是比较顺利。
热情的邻居没再打扰朱笑春父子。
二人走了许久，终于能够看见一家的庭院。
朱旺把头往外一拱，让自己的鼻孔远离满是猪尿的衣襟。
“好尿！好一泡住尿。”
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朱旺闻身看去，见四下空空荡荡，唯有朱笑春家院门前坐着一位白发老头。
朱笑春一愣，拉着朱小小的手，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您怎么坐在门口？走，进去喝碗水。”
朱笑春见那白发老头衣衫褴褛，以为是过路的乞丐。
白发老者慈祥一笑，说道：“先生，女主人已经赏过过一碗水，老头子便不打扰了。”
朱笑春笑道：“进去吃口便饭，也是好的。”
白发老者笑道：“女主人也赏过了。你们是好人哪！”
朱笑春道：“老人家，您太客气了！”
白发老者端然坐着，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他含笑看着朱小小，笑道：“小娃娃，你福缘不浅吗！”
“啊——”
朱笑春一听，有些激动，问道：“老人家，此话怎讲？”
白发老者笑道：“这小娃娃身患绝症，命本不久矣。想是老天念你一家人心地善良，不忍心收了小娃娃，特降此一泡猪尿。”
朱旺听得好笑，以为这老头实乃招摇撞骗的神棍。
朱笑春也是不太相信，以为白发老者是在取笑于他，但他也不生气，只是说道：“老人家，请您不要拿小小开玩笑了。”
白发老者一脸正经地说道：“老夫走南闯北，专给人看相，不会看走眼的。这泡猪尿算是救下这孩子了！先生，你怀里的小猪猪能生在你家，也算是你家的福分了。”
朱旺笑出了猪叫。
朱笑春本不相信，但见那老者说得认真，不忍心反驳他，随即说道：“老人家，您何出此言哪？”
白发老者摆摆手，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老夫去也！”
白发老者说完，缓缓站起身来，往大路行去。
朱笑春一眨眼，正想留住那看老者，却再也没寻到老者的影子，不由得笑道：“这老人家，竟然走得这般快！我们回家！”
朱笑春拉住朱小小的手，却见小小张大着嘴巴，仰头望着天。
朱笑春诧异地问道：“小小，你在看什么？”
朱小小痴痴地说道：“白发老爷爷！爹爹，白发老爷爷飞上天了！”
“什么！”
朱笑春一愣，以为朱小小精神恍惚，在胡言乱语，也没多想，一把抱起朱小小，打开柴门，走进院子。
铁三娘端着一盘馒头，从屋内走出，看见朱笑春回来，问道：“那老人家呢？”
朱笑春笑道：“走了。”
“老爷爷飞上天了！”
朱小小抬头望着天空。
“傻孩子！回家！”
朱笑春放下朱小小，转身走向猪圈，把朱旺放了回去。
朱旺却毫无知觉。
他依然因白发老者飞上天的那一幕而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