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素与徽 >第四十六章 戏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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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黄色的警戒线,相间在其中的黑色看起来像一条腾空而起的蜈蚣,迎着风微微蠕动着。警戒线拉的参差不齐,有的地方干脆敷衍地消失不见。

    建筑物的木质部分已然荡然无存,两侧原先雕梁画栋精美的走廊只剩下了石头的部分,被火烧的发黑,顶部消失,断口处显得粗糙异常。四周大面积的是辨认不出形状的残垣断壁,中间的建筑还可以看出保留的形状,原先一排排整齐的观众椅只剩下了高低不一的残片,倒是勉强连成了横线的样子。

    游客果然稀少,或者说,根本就是零。出租车倒是找到了,只是说什么也不肯过于接近这里,满脸都是害怕和忌讳的神色,便只是送到附近,指明道路后就飞速的驾车离开。

    阿稻小时候来过,但是佑镇在苍山附近的修缮早已今非昔比,记忆里模模糊糊的样子根本无法契合。原先开满山的桃树绝大部分烧成焦炭,少数粗壮的枝干没有烧净,扭曲着伸向天空,被高温烤干水分的身体呈现出骇人的焦黑色,像是将死之人拼命挣扎的手指。阿稻想到卷耳桃花形状的年糕,不由悲从中来,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手捻了地上的一小节枯枝,树枝像是掩埋在沙中的枯骨,一点点轻微的力道就使它在手中化为齑粉。

    果然不是寻常的火焰,阿稻感受着手中的温度,虽然已经是几天之前的火灾,但在树枝化为粉末的时候,还是有灼热传来。不过感觉并不是一般的驱魔者或者是净邪所谓,火的温度中隐隐有跳动着的妖气。苍山的妖族是玉石俱焚,不堪受辱才亲自烧掉世代生活的家吗?

    他回过头,刚想要嘱咐娜塔莎不要四处乱动这里的东西,却发现她早就不见了人影。他焦急地四处张望,在烧焦的出演庁门口,还有半个门框矗立着,娜塔莎就斜倚在上面。

    这似乎就是刚才几个人讲得女鬼出现的门框了,真是个胆子大的出奇的小丫头,不过这可不是简单的信不信鬼的问题,等到厉鬼真的出现伤害到她,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探险游戏。

    “娜塔莎!这里可不好玩我告诉你,你最好好好跟着我。”阿稻低头看着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小丫头,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诺,好玩得很,你看,那边一点也没烧坏。”娜塔莎根本不理会他,“对了,把书包给我。”

    阿稻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舞台幕墙上有一扇木色的小门,应该是通向后台的,幕布早就烧的一干二净,但是小门干净的有些异常,连一丝被烟熏过的碳色也没有。他把书包从肩上摘下来递给娜塔莎,目光却仍旧集中在小门上。

    他深吸口气,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门把手上,门把手上的金属冰冰凉凉,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特殊反应。他握住把手,缓缓推开,门发出悠扬的吱呀声,在空寂的废墟中凄凉的动听着。

    正午的阳光被分割在舞台的废墟之外,门内外都显得阴冷异常,空气黏腻潮湿,呼吸起来有浓重的腥味,和废墟的焦糊味道融合在一起,令人有些作呕。

    “娜塔莎!”阿稻发现刚才还跟着自己的小丫头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外面似乎一下子黑下来,女孩耀目的橘粉色长发就像是一团熄灭在黑雾之中的火焰。他转过头看着门内的模糊的景象,抬起右手,把长剑紧紧抓在手中走进去。

    他在墙壁上本能的摩挲着灯的开关,按了几下之后屋内毫无反应,他自嘲地笑了笑,烧的一塌糊涂的地方怎么会有电呢?剑尖上的纸符悬起来,朱砂字迹发出幽幽的红光,光线暗淡,但是目前也只能勉强依靠这个了。

    屋内有一股腻腻的脂粉气,受了潮似的,中间夹杂着衣物受潮后特有的霉味。一排梳妆台,几面镜子反射,把阿稻剑尖的光亮影影绰绰地重叠复制着。梳妆台上各式瓶瓶罐罐和头面珠饰显得十分拥挤,头面上靛蓝的配色和对面衣架上悬挂的大红色媳妇,黑色嵌玉女莽凑成一种俗气的美艳感。水袖缎面随意垂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堆,桌子上的假发乌黑油亮,盘发保养良好,这种虚假的生机充斥着诡异,仿佛那下面随时会生出一张浓妆艳抹的女人面孔。描着细线一样的眉毛,嘴唇抿如红豆。

    “娜塔莎!”

    阿稻感觉自己声音的回音就像是被镜子和那些假发吞没掉一半,四下似乎都是这些东西的窃笑。

    剑尖的纸符剧烈抖动起来,红光一下子有些刺目,化妆间中间的一面镜子似乎反射出惨淡的光泽。

    阿稻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身影,由于光线,或者是紧张,自己的脸色很奇怪。桌面上放着一件湖蓝色的云肩,明黄色的流速穗子垂下来,梳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一点点的打结纠缠。

    阿稻不认为那是戏曲,而是更像用训练已久的戏腔唱着一首哀婉的歌曲。歌声从四面八方携裹过来。辨不明是哪一出具体发出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声线成熟温柔,但是却像是哭丧一般,凄惨至极,令人毛骨悚人。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诗经》卷耳?

    阿稻拿着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卷耳,这只女鬼果然是卷耳的母亲吗?

    “你出来吧,卷耳,你的女儿,我知道她怎么样了!你出来吧!”

    歌声并没有戛然而止,余音依旧袅绕在狭小的房间里。阿稻感觉一股凉意从身前升起来,浓烈的血腥气息顿时充满鼻腔。一个女人坐在他面前的梳妆镜前,身上是暗红色的戏服,戏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狭长的,撕裂的口子。

    第四十七章

    镜子里映出女人的脸,女人化着戏子共有的浓艳的妆容,脸上是过百的底色,眉毛描成柳叶状,细而向上挑起,是浓重的黑,腮红和眼影都是晕染开的红色。女人的口红特地只涂在下唇中间的部分,上唇点成小小的两道峰线,唇线清晰饱满,确实将唇化成了古代女子标志的樱桃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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