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南宋风烟路 >第1359章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迷宫,生活随处可见。

    死寂,每夜都一样黑。

    “我们误入了迷失森林,夜深无法走出,必须等到天亮。”就地生火,扶澜倾城对林阡如是说。

    “但愿我失踪一夜,对大局无甚影响。好在敌人败了适才这一阵,短期内不会敢妄动。”武斗之后他不剩多少体力,便凭着最后几分脑力,在心中作出计算,楚风月意外的为渊驱鱼,理应给完颜永琏误了不少事,摊子不是短短一夜就能收拾。

    想到盟军没有危险、众将不会受累,他绷紧的神经才放松,思绪回到这深林中、他自己身上。

    不管扶澜倾城的话是真是假,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不准他出去,火毒发作他没必要强求;何况,耗在这里与他联合五岳的初衷并不冲突,若能摸清她底细自是再好不过他原就打算耗费几晚在谢清发的寨外,只是没想到谢夫人会被送到他面前来,此行不虚,却终究要付出与盟军失去联络的代价。

    火苗漾得很高,映照佳人绝色,看着她唇边含笑,他忽然心思洞彻,三天,三面,说明这个扶澜倾城,真是有预谋地要闯进他的世界她不一定是为联合他,却很可能对他好奇、也想熟悉他

    勉强处理着肩头迸裂的旧伤,骤然心口又一阵发麻,便算有三千念头也无从多想。

    扶澜倾城见他虚弱,到他侧后意欲相帮:“那女子武功极高,虽然被我打偏,毒可能还是渗了进去。”

    林阡一愣:“又中寒毒”隐约记得陵儿说过,某些寒毒火毒可以互攻,某些寒毒火毒却不能相遇,一遇便必死无疑

    不,不对,目前还没觉得冷,而只有燥热之感,应是韩丹的毒在发作,楚风月的毒并未渗入他一贯如此,哪怕命悬一线都面不改色。

    “适才我酒醉尚未清醒,你舍命救我,终究我过意不去。”她轻声向他靠近,面若桃花,明眸似星。

    他一怔,后移分毫,极力保持距离,示意无需帮忙:“没有舍命,当时我有把握,只是自信过了头”

    她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答案,噗嗤一笑,近前半寸,风华绝代:“诚实。”

    话音未落,她竟出乎意料凑过脸来、紧紧将他肩膀搂抱住,林阡尚未想通回应,霎时她的唇贴在他伤口上,似是要这般直接将毒吸出

    “不可”林阡震惊之下正待制止,虚脱无力、动弹不得,倏忽阵阵刺疼,好像有千万根针同时扎在筋脉的每一个部位,剧痛极速蔓延向五脏六腑轻轻地,血液开始疲惫,慢慢地,脑海失去意识,渐渐地,心像是被掏空了

    吟儿,这是哪里,为什么像嗅到了江风

    清风,和着酒的香气,渐入心脾,是江水的清新,酒的微醺,不错,还是在那遥远的三峡,渔樵,星火,让防备、警惕都多此一举的三个人的时光

    风,柔和地吹醒了自己,伤口,不再炙热地疼痛,醒来时,看见扶澜倾城在举酒畅饮,气度潇洒,他视线还模糊,神智却清晰,意识到火毒竟祛除:“倾城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毒已解得差不多。”她喝酒间隙惬意抚琴,高山流水,配上这碛口的河声岳色,当真应景,风骨奇峻。

    “可是你”他难掩心忧,深知火毒连运功都难驱除、根本没那么容易被吸出去,更恐这女子救了他她自己却送命。

    “怎么,担心我”她笑盈盈地望向他,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幼年时,有两只吕梁小兽打架,不慎被我捉住烤着吃了,从此以后,我专解疑难杂症嘘,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拿我去研究寒毒火毒。”

    他早前获悉水赤练竟是凶兽之王,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再加上此刻身体不再热,当然相信了她这一说辞。只是叹息从前他救吟儿救得辛苦,竟不知世上存在如此简单的解毒之法。可转念一想,相生相克的东西,或许早就同时存在了万古,不过是散落在天下各处,若不去探索、发现、克服,焉能逐一破解、渐入佳境

    “你没事,那便好。”他这才放心,这才有了心情和视线来环顾四周,见只见近处枣林沉静安详,远方古刹肃穆威严。

    “谢夫人”他因走神而失语,见她抚弦的手微微一颤,才立即醒悟恢复称谓,“倾城姑娘,救命之恩,林阡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报还。”

    说话间,刚巧月亮在云层里露了小半张脸,皎洁清明,扶澜倾城淡然一笑,眼波慑人,妩媚而不失圣洁:“好,那就当着月色,与我立个誓言改日,待我想到一个心愿,你需不遗余力帮我实现。”

    “好。林阡全力以赴。”吃一堑长一智,他没法再自负说一定能办到。

    弹完一曲,扶澜倾城望着潭中微荡的弦月:“林阡吟儿、云烟,皆是你的夫人吗”

    他蹙眉,近十年来他都不肯流露任何有关云烟的心情,距离越久,思念越长,却又埋藏越深。

    扶澜倾城面色温和:“适才你生死梦境,念过她们的名字。”

    “念过她们的名字”他心念一动,经历过居心叵测的田若冶,他怎能再次犯下这样的错误。

    “很想了解她们,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感觉是怎样,最后却会不会轻而易举就放弃”她又饮酒,心事隐约。

    林阡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赵西风孟门驻地的溪山道旁她认错过他是另一个男人,明明是谢清发的压寨夫人却说她自己是姑娘何意因这救命之恩,林阡对她的防范摒除了大半,但疑惑却毫无疑问更多,她接近他究竟有无目的,为了什么目的只是好奇而已该问似乎不该问不得不问如何问

    仔细打量,这女子不仅飘逸洒脱,还另类地风流倜傥;搁下酒坛,她微醉,眼神游移,轻风送香;青丝如瀑,拂过她单薄衣衫,更显她纤细修长。

    看她带着陶然醉意抚琴,换一曲和风涤荡、雪竹琳琅,林阡静下心来、愁上心去:“在这个世上,我只想了解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弟弟,何以我的命途,总是和他交汇又抵触。”

    “要了解他,先了解你自己。”她悠悠地说,即便安静如斯,美貌都无时无刻不在侵略。

    “我又是怎样的人,我是谁”他自言自语,说起这个特别容易令人魔怔的问题,本身却清醒得很,故意装作很迷惘,来试探她对自己的了解程度。

    高超演技,连她也瞒了过去,她虽未曾停止抚琴,却为打断他的迷惘而认真道出印象:“林阡,世人对你的了解,多半应该来自传说,只要看见南宋已举国北伐、金军竟宁可大半被你牵制在河东,也能想象你是如何凶神恶煞或万夫莫挡。不过今夜你救我之时,我心里有了另一种看法,你是这样的人,对你身后的他们,你是宁可自己辛苦,也要他们的仗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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